江映蓉并未直接说荣国府和贾母的不是,反而先肯定贾母的辛苦,什么偌大府邸都靠贾母支撑,看似在说好话,其实往深了想就是在说贾母贪权弄权,不安安生生享受老封君的尊荣,非得出面当家做主,让正儿八经的爵位继承人闲着,养了一身毛病。虽说继承人确实因为才疏学浅,没有本事撑起家业,可再不济也是当家人,总不能整个府里都成了你贾母的一言堂。
又说因为辛苦才有疏漏,哪怕你瞧见二房住着正房这等不合礼法之事也不用惊异,那是你外祖母年纪大了,经不住被人撺掇的,才有了这等嫡幼不分的事情发生,你不能指责你外祖母,你得体谅她的不容易。看似处处在为贾母说好话,其实每一句都是陷阱,哪怕黛玉现下还不能完全体会,可总归在心里留下痕迹,有了防备,只要不一力相信贾母的疼爱之心,就不怕贾母借机生出什么幺蛾子。
见黛玉的小脸上呈沉思状,江映蓉再接再厉:“荣国府谁都不用小心,唯有一人你得多多留心。”黛玉适时抬起头表示疑惑,不明白什么人能让江映蓉特别提出来。
“就是宝玉你这位表兄,因衔玉而生,从小聪明伶俐,嘴巴又甜,很是得你外祖母的喜爱。平日里最喜欢跟漂亮的姑娘一同玩耍,还喜好根据样貌气质给人另起名字,屋子里大丫鬟小丫头各个生的标致伶俐,没一个粗笨丑陋的。作为荣国府最受宠爱的大宝贝,性子自然有些霸道,容易犯左性,若是见着你这么漂亮的小表妹,指不定说出什么胡编乱造的鬼话,你不要同他计较。若是他真一言不合生气惹出事情来,也不要自责羞愧,不是你的过错。”
“表兄真有这么可怕吗?”一番话说得黛玉心有戚戚,生怕一个不好真惹到宝玉。
“可怕也不至于,特意提醒你主要是因为宝玉是你外祖母的心头好,你此番去了就成了你外祖母另外一个心头好,怕是府里其他人再没一个能越过你们二人去。只是你虽得你外祖母的喜爱,可毕竟还有‘外’字一说,与宝玉这个‘内’到底有一两分不一样,万一你们表兄妹两个闹些口角,若你外祖母言语间有些偏护宝玉,你也不可吃醋难过,你外祖母还是疼你的。”疼是不假,若真遇见事儿,只不过比起宝玉要忍痛先牺牲你罢了。这句话江映蓉没说,只等黛玉自个慢慢观察、体会。
“玉儿知道了,去了府里一定尽量少与宝玉接触、说话。”
“这样也好,免得你祖母左右为难,一把年纪还得为你们这些小人儿的口角忧心受累。”成功达到目的的江映蓉还不忘把锅甩到贾母身上,贾母要是知道江映蓉这般处心积虑隔着黛玉和荣国府,尤其教着黛玉远离宝玉,怕是能吐血三升。
“恩,玉儿一定谨记教诲,只一心侍奉外祖母。”
体会到黛玉准备坚定远离贾宝玉的决心,幕后指挥者江映蓉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准师徒二人亲亲热热的用了晚膳,便让黛玉早些回去休息。黛玉沐浴洗漱换上裘衣, 躺在柔软温暖的被窝里, 鼻翼间充斥着一股太阳独有的香气,心中一片安宁,闭上眼睛很快进入黑甜的梦乡。这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不用担心一个浪花打来便从梦中惊醒, 晃晃荡荡许久不能再次安睡, 今日定能睡个安稳觉。
第二日一早, 黛玉收拾停当,便带着从扬州带来的礼物前往荣国府,早安排人先行去荣国府送上拜帖。送给江映蓉的礼物昨日已然送出,里边还有给承望的两箱子土仪礼物,先放在江映蓉处,等承望再来时再行带走。
有林管家和黛玉自带的两个嬷嬷在,江映蓉就并未另行派人坐镇护送,她目前也不想把黛玉护的太过周全, 有些事情只有亲自面对、亲身经历, 才会成长,若是一直将其护在一方天地里便永远也长不大。昨日的一番话已然早早的敲了警钟, 想来黛玉心中也有些成算和接受度,不会错到哪里去。倘若真受了委屈,不还有她这个准师父在后边撑腰坐镇嘛。
贾母接到消息,心中的郁气消散一点儿,觉得舒坦多了, 到底是外孙女还是想着外家的,这不今日这么早就要上门。昨日关键是雍王世子亲自去接,着实不好拒绝先来荣国府,也不怪玉儿这个小人家,贾母如是安慰自个。
气儿散了,便觉腹中饥饿,早晨就着咸津津的炸小鱼儿多用了一碗粥,便精神奕奕的坐在正堂等着心心念念的外孙女。指挥的众人忙的一团乱,一会儿问前去探看的人到哪了,一会儿问午膳准备的如何了,一会儿又问院子里的东西是否安排妥当,一会儿又要添这个东西,加那个东西。尤其是王熙凤和鸳鸯二人更是被指挥的团团转,一个忙着开库房找东西,刚找到贾母要的布料,又传话让找花瓶;另一个被打发着一遍又一遍看院子里的布置,一会儿不是桌案摆的不合适,不够光亮,一会儿又是窗户纸太旧了,命人紧赶慢赶重新拿上好的纱纸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