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能独自处一会儿的安瑶,透过窗子望着院落里盛开的花朵,忍不住想起了那位冯渊冯公子,这是在担忧他的安危,那一日被拉走前她看出来冯渊被撞得不轻。作为旁观人当然能看出错不完全在薛蟠上,至少他不是故意为之。其实也不是真的担忧冯渊,虽说当日她为着即将被许给一个好人家而有所期待,可如今已进了薛家,之前的念头也就不作数,现下的担忧更多的是为薛蟠这个新认下的哥哥,万一冯渊有个三长两短牵连了薛蟠受罚,岂不就是她这个源头的罪过了,到时候父亲、母亲又会如何的担忧费神。
安瑶想要把事情禀告给薛老爷和薛姨妈,派点儿人去打听打听情况,若真有万一也好提前做准备,再者薛家家大业大,定能请来好大夫,如此便更有几分保证,冯渊不至于真的丢了性命。可另一方面又担心将事情说明后,被误会成故意告状,万一那冯渊只是小伤,本来不会有事情,结果被自个这么一戳破,连累薛蟠受罚可就不美了,到时候闹得合家不宁,罪过更是大了。
就这样,安瑶左右摇摆着,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将事情说出口,只能一遍又一遍不停的祈求老天保佑冯渊平安无事。
有时候人越惧怕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又过了三日左右,薛府的大门被人敲响,门房开门一看,竟是几位捕差大哥,一边好生相待,一边命人赶快往府内通传。
“几位爷来薛府不知有何贵干?您先移步稍作休息,待小的派人通传。”门房将人请进来暂且安置在一旁的小屋里,半躬着身子态度谦卑。薛家虽是有名的富户,可到底只是商贾之家,看见官差多少要敬着几分,再加上薛老爷明令薛家下人不可仗势欺人,对待外人无论贫贵均要以礼相待,是以薛家没有那些眼睛长在天上的仗势欺人之辈。
五位前来办差的捕快心内也有些惴惴,想起临行前大人悄悄的交代,态度又越发和善了一些。这薛家可是本省有名的极富贵之家,这些年又广做善事,从未听过有仗势欺人之事,对外的名声可是极好的,金陵好几处桥和好几段路都是薛家出钱修建的,更别说遇到点儿小灾小害那是捐钱捐粮捐物,毫不吝啬,金陵城内提起薛家谁不竖起个大拇指。可以说金陵应天府府尹孙大人在位几年的一小半政绩都有薛家的帮助离不开关系,孙大人平时可是将薛老爷立为头一号座上宾。偏偏薛老爷又不是个爱结交官府的人,做了事也不到孙大人跟前表功拉关系,面对孙大人的示好只是当友人结交,从未有事儿求到孙大人跟前,弄得孙大人想感谢都找不到地方。这薛家本就是在护官符之列,又是这样识时务不让人操心的人家,孙大人真是恨不得自个管辖地方的贵人们都是这样的品性,那他得少操多少心,也不用在某些事上违背意愿不得不妥协一二。
本来最放心的人家,竟然弄出了个惊天大雷,虽然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只凭堂下原告的一面之词不能定夺,可看着敲鸣冤鼓的原告和站在一边胸有成竹的状师言之凿凿的样子,晾他们也不敢诬告,堂上的孙大人觉得哪怕这事儿不像原告所说的这么严重,怕是薛家大爷也脱不了干系,不由得有点儿气恼。这原告也真是,递状子就递状子,敲鸣冤鼓就敲鸣冤鼓,何必带那么多百姓在堂外围观,搞得他想将案件暂且押后一二,提前派人去薛府问问情况再做定夺的时间都没有。
这不是说孙大人不是好官,相反孙大人在金陵做顺天府府尹的几年处事公正,心系百姓,虽然有时不得不碍于压力妥协,总体而言算是难得的好官,不说人人都会赞他一声,可金陵大部分人提起孙大人还是一致好评。这不,因着政绩突出,眼见着再有一年马上就能官升一级,京城里的消息已经提前传来,只需要站好这最后一年的岗,升迁那就是没跑了。所以最后一年,孙大人求得是稳,而不是好,只要平安渡过,那就阿弥陀佛了。
要说孙大人平日里最怕的是什么,就是当地有权有势有钱的人家有人犯了事儿到他这里让他网开一面,他又不能违背良心让苦主无处诉冤,也不想当了那帮人的帮凶。可这种事儿是免不了的,幸而金陵这几年没发生太多类似的大事儿,都是些他尚且能斡旋应付的事,即便得罪了当地权贵一二,倒也不至于影响仕途,只是多招几句骂,无非就是将他比作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懂变通之类。若是这点儿辱骂都受不了,还做什么官,趁早回家种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