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骑青驴赶到警察署点卯, 一看, 却不用担心了。
上上下下,从曹献廷这草根大队长,到杜秋明这留洋中队长, 全被换了,通告就贴在警察署外头。
曹献廷还记得,当时杜秋明看得后槽牙咯咯响,若非二狗拦着,非得揭了这白纸黑字的大字报示威不可。
曹献廷看了,心里头倒是没有太大的波澜,一来,是他早就有准备,这天要下雨,地界要换主,哪里还有留着原来的狗腿子的说法,二来,他这大队长当了才没几天,不像杜秋明,稳扎稳打地在警察署干了这么多年,就想着爬上大队长的位置。
如今倒好,竹篮打水一场空。
曹献廷这一趟也算是奔波劳碌,出了远门,在家里稍作休息,就起身出门,解了青驴,骑着青驴就朝谷山村走。
姜多寿离开之前可是吩咐过他的,每天都得去看一遍那院子里的石敢当,连带着河西那块,也得时刻看顾着。
曹献廷自己都晓得自己不算是一个十分靠谱的人,可老姜吩咐的事儿,他不敢马虎。
走到姜家院子门口,曹献廷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他就没睡几个小时,眼瞧着屋子上头的三角梅稀稀落落掉了一地红瓣。
曹献廷眯着眼,手往门锁上一搭,另一只手就去掏钥匙。
左手空空,瞬间醒了。
姜家是老式的门锁,铜制的大锁原本跟个砖头一样坠在门上,院子里头传来一声细细小小的女声:“这间屋子,是我爷爷的房,先生可以暂时在这儿休息,我的屋子,就在隔壁。”
曹献廷哗啦一下推开门,和站在屋子门口的姜琰琰四目相对,曹献廷眉头得皱到天上去,愣愣也不抬脚进来,只在院子门口说:“你们咋……回来了?”
姜琰琰索性唤了曹献廷进屋说话,外头就让阿毳和阿蚁去打理。
姜琰琰单手倒茶,这水才烧开,腾腾冒着白气。
“最近长沙城,出事儿了没?”姜琰琰一边把茶碗推到曹献廷面前,一边问。
曹献廷也不端碗,只说:“出事儿了啊,大事儿,湖南、湖北、贵州、云南,一把手全换了个遍,这不,我这大队长才当没几天,就被撤了,不过杜秋明也撤了,我也不亏。”
姜琰琰余光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闻东。
“我不是问这个,”姜琰琰说,“我是问,有没有那种要死要活,痴男怨女的□□,惨事,越惨越好。”
曹献廷看着姜琰琰的眼神都变了味,缩缩脖子,挤出双下巴:“小神婆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档子事儿了?”
嘴上这么说,曹献廷倒是认认真真地想了一番,只说:“民间小巷,家长里短,这些太多了,不过,最出格的事儿,是白水巷的虞家,虞家你还记得吧,就是袁老爷子的私人医生,这次大换血,虞家是唯一一个和袁家有关系还被保住了的,虞家老爷是什么,西洋回来的外科医生,能给人开刀子的那种,这可是稀缺人才,上头也不敢动。”
“他怎么了?”
“不是他怎么了,是他闺女。”曹献廷眼瞧着那一碗白开水温度缓缓降下来,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虞家的独女虞秀芹,好好的姑娘,突然……疯了。”
姜琰琰点头:“我记得,之前我去过他家看风水,听说他家有个年轻漂亮的闺女,名字怎么写?”
“啥?”曹献廷还没缓过神来,就瞧着姜琰琰从靠墙的柜子里哗啦啦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另一种手,还在柜子里翻找。
“你要笔吗?”闻东突然开了话腔。
“这不正找着嘛,”姜琰琰差点把半个身子都探进柜子里,“我明明把砚台搁这儿了。”
闻东只起身,出门喊了阿毳,阿毳立刻从闻东的箱子里翻找出一只钢笔。
黄铜色的笔身,拧盖式,笔杆子上还刻着“国华牌”的字样,闻东从阿毳手里接过来,递给姜琰琰,示意她随便用。
姜琰琰第一次用钢笔,不大会,扯了半天都没把笔盖子给扯开,还是闻东轻轻接过来,顺时针拧了几圈,又交还给姜琰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