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在车门上的手青筋具露,齐宇拦在他身前,压低声说:“天哥,在这里动手,不值当。”
谁都知道魏邵雄打的什么算盘,无非是激他动手,最好再因寻衅滋事被关上几天,只要能挨到堂会那一日,他就是泰安新坐馆。
魏邵天推开齐宇,往前迈了一步,众人等着看好戏,泰安天哥出了名的雷厉风行,要动手时绝不手软,更不会忍气吞声。谁知众目睽睽下,魏邵天走到徐毅鸿面前,笑着说了句“下次见”,便返身上车。
算盘落空,看来激将法不管用,天帮齐齐上车,雄帮不肯让道。徐毅鸿从夹克里掏出烟点上,冲魏邵雄昂头,“大龙凤演完没?”
“徐sir想看,不愁没机会,下次。”
魏邵雄吐了口痰,冲对面的黑车骂了句,“孬种。”
车子开出小巷,上了大路,走的出城方向,魏邵天对前座的齐宇说:“你先下车,带人回公司等着。”
钟叔靠边停了车,后面的车也跟着停下,齐宇利索地坐进后面的黑车,掉头回城。
“本周末,将出现五十年难遇的“平安夜满月”,即平安夜恰逢农历十一月十五。上一次平安夜满月发生在1920年,而下一次将会在2053年……”
广播在播,钟叔照旧在开车,开到闸口,缴费出城,应急车道处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轿车。
钟叔打下双闪,魏邵天下车,走到银灰色轿车的后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要怎样才肯收手?”
车里的香氛熏得他头疼,魏邵天摇下窗户,点了一根烟,哼了一声,“黑道大佬好当啊?不如换你来试试,我去坐办公室?”
“我不是在同你说笑。”傅桓知缓声道:“阿添,我们是一家人。即便搞到头破血流,也是一家人。”
出狱第一日,当真晦气尚未去完。没有这一句话,他尚能扮演心平气和,奈何“一家人”三个字实在太过刺耳,直戳在他心中最愤懑的一处。
“那你回去问问你妈,她雇人撞死我阿妈的时候,往我酒里下药的时候,想没想过我们是一家人?”
他隐忍十年,不曾开口。没错,他是来讨债的,生来便是。
说完这一句,魏邵天胸口起伏,双目通红,就差揪起车内衣冠楚楚的人补多一拳,“你知不知道,杀人,要偿命的?”
傅桓知沉默了有许久。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没有这个资格。他很清楚佘玉馨做过什么,他便是替她还债的那一个,从被绑架的那一天起,他的人生就注定无法平静。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傅家欠你的。可如果没有魏秉义,如果他没有来到傅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手中的烟已燃尽,残留半截烟灰在尾端。魏邵天将烟头弹掉,嗤了一声,不予置评。
他从小看惯了傅家人的惺惺作态,表里不一,搬出这套说辞,无非是想打亲情牌。
“是啊,你们每个人都和魏秉义有深仇大恨,个个都口口声声是为了正义,我成了什么?对,我是杨康,认贼作父。”
“就算他曾经是警察,也早已变节。他做过的事,根本十恶不赦。”
“他是个恶人,可我也叫他一声契爷!”
最后的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上帝造物,并无善恶,是人类创造了社会,才区分出的善恶。如果有恶无罪是天性,那有罪无恶就是一种被动的选择。
因为他知道被人亲手推落深渊的滋味。
傅桓知不想惹怒他,更不愿继续无意义的争执。他们是被上帝安排在不同阵营的血脉手足,各具使命,各司其职罢了,谁也不比谁高尚。
“阿添,你可以不计后果,但总要考虑好后路。”
魏邵天极为不耐,他不擅长与傅家人打交道,只要交谈超过十句话,一定会开始疲倦。
“说完了?”
傅桓知补充道:“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应该为她考虑。”
他想从魏邵天的脸上找到些许波澜,却一无所获。傅桓知握了握无名指上的钻戒,“阿添,我没有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