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天,这次我撑了你上位,已得罪了不少人。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至于我两个儿子——”
魏邵天干笑,“我顶风找人去澳洲干一票,花了大价钱,一顿饭这么容易还?”
“阿天,你怎么做事有你的道理,按规矩我不应该多嘴。说到底大家都是吃一碗饭,你要叫他一句四叔,何必搞得这么难堪?”
唐儒绅在中间扮演和事佬,“都知道你是炮仗颈,今天消了气,就把人放了,大家也能欢欢喜喜吃顿饭。”
魏邵天看了一圈台面上的人,冷笑了一声,“也是,能坐的这么齐整,哪次不是为算账就是为分钱?好啊,既然要算账,我们就来算一算。省得人说我食碗面反碗底。”
气氛使然,谁也不敢吱声,拿起的筷子又放了回去。
“四叔,二十年前,你做过什么?”
谢常和面堂一黑,连唐儒绅也愣住。
“我提醒下你,当年你买地的本金,从哪来?”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谢常和很清楚他说的是哪一件事,坐下再不发一言。
魏邵天没起身,自顾自点起根烟,“我帮你答,香港。”
这两字落音,偌大的宗祠阒寂无声,宋瑾瑜在桌下默默捏起手。
原来,他要盘下那座球场,是为找到当年的土地批文,查清真相。
85年,她还太小,不记事,对那时的安城更没有太多印象。谢家和邵家比邻,旧屋拆迁,土地被征用,高尔夫球场建成后,周边地价成百倍递涨。从筹建招标到动工所有细节都有文书作底,哪一环节动过什么手脚,只要翻出来便一清二楚。
他下定心思吃谢常和这一票,就是断他后路,要他里外不是人。
魏邵天起身,递上方才那只添满酒的杯到谢常和面前,“两百万,买一条人命,是不是很值当?”
“可惜,人是死了,东西没拿到,人家只肯付你一半价钱。”
谢常和面如铁锈,不肯接这杯酒,接下,便是认下。
情况超出唐儒绅的预料,原本是一桌释前嫌,怎想出了新物料,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件事不是……”
“四叔德高望重,不会亲自动手,无非是找个头马办妥顶罪。”
魏邵天转头去问唐儒绅,“三叔,六叔,你们说如果今天坐在这的是契爷,他会怎么做?”
在场人虽噤声,却都心照不宣。如果二十年前被魏秉义查出这件事,谢家上下不会有一个活口。断香火都只是小惩大诫。
唐儒绅原本有心调解,现在也两边不站。谢常和僵直的坐着,终于在众人注目下,拿过酒杯饮尽。
魏邵天坐回位子上,把烟摁灭在食碟上,又解开领口两颗扣,动作极不讲究,反正桌上坐的都是畜生,用不着讲礼节。
“帐算完了,也别扫兴。买了这么多好菜,都别浪费。”
他混若无事地拿起筷子吃菜,不管有没有胃口,都给她夹菜。
谢常和绷着一张脸,“阿天,你想怎么做?”
“我告诉你,时代变了。就是给我二十亿,也换不回你两个儿子的命。”
总共也只吃了两筷子菜,魏邵天用桌台的布擦了擦嘴,转过头,目光温柔问:“吃饱了吗?”
宋瑾瑜点头。看完这整出戏,她胸中恶寒,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那走,我带你去吃甜点。”
魏邵天牵起她的手离席,无人阻拦。
一直到了车前,她才问:“你查了多久?”
他沉声说:“五年。”
他来安城五年,拼到头把交椅,不是为了挣个面子,更不是为了谈情说爱。这世道如此,只有打着社团的幌子才好做事,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魏邵天望着月色投影的轮廓,道:“你说愿意为我打一辈子官司,证据都给你了,好好干。”
唐儒绅这时追出来喊住他。
宋瑾瑜仍握着他的手不放,他回握了一下,才挣开,把车钥匙给她,“没事,你先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