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帝知道_作者:枼青衫(47)

2020-03-23 枼青衫

    他也想放肆自己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情,却又清醒的知道,自己将无法为自己的放肆买单。

    他们已经错过了远走高飞的机会。

    终于,他松开了她湿热的唇,也放开了她细软的腰,仓皇离开。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她像一个被遗弃的玩偶。

    其实她知道,他不肯碰她,不过是嫌她脏。

    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从不用别人用过的杯子、餐具,从不吃陌生的食物,从不说一句脏话,洁身自好到近乎病态。他含着金汤匙长大,从出生就被教育要享用最好的一切。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接受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她?

    名节这种东西是一次性的。有人可以把衣服一件件穿上,有人却一辈子摆脱不掉某一个污点。

    ……如果你身处炼狱之中,有人向你伸出了手。那么这个人的恩情,你将永世铭记。

    或许对他而言,她的报恩亦成了他的负担。    不过半刻钟,傅桓知已冲完澡回到了客厅,见她仍光着身子抱膝坐在沙发上,于是拿过一条毛毯,将她裹紧,动作温柔的将她抱回二楼的房间。

    他将空调调高了几度,又替她盖上丝绸凉被,做完一切后,才依着床头坐下。

    他们隔了太久未见,方才在客厅里一切都发生得太仓猝,他甚至没来得及问她近况如何。现在冷静下来,再回想她方才的举动,他方领悟,她是在赌,同他赌,也同她自己赌。

    纵然知道自己的举动会伤坏她的心,他也别无他法。若这世上只有一人不能沉沦,那人便是他。

    傅桓知在床头坐了许久,她都不肯看他,仿佛是觉羞耻,又仿佛在同他闹小孩子脾气。他几度想要抬手去抚她的脸,却都忍了下去,最后只剩一声轻叹,“瑾瑜,我们谈一谈。”

    她坐起来,凉被从肩上滑下,露出光洁优美的曲线,在月光的雕琢下更显圣洁。

    “要谈,就这样谈吧。”

    这次回来,她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他拗不过她,只好克制的回避视线,“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到你,就同我讲。”

    她终于望向他,“我想知道你的手的故事。”

    要人自揭伤疤,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先前他对她残忍,她便也要对他残忍,这样才算公平。

    “好。”

    他将右手的手套褪去,原本修长的一双手,却残缺了半截小指。

    能让他将最脆弱的一面展露,已足够证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是她尚不满足,尚不知足,仍要用身体去证明什么。

    “以前楼下客厅里还摆了架钢琴,那件事之后,我再没勇气弹琴,就将它送了人。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还办过音乐会,参加过巡回演出?”

    他此时能说得云淡风轻,却不知年少时,他曾因这半截小指而抑郁成疾,自卑到想过要自杀。

    其实这一处缺陷,并不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甚至那截断处愈合的很好,并不丑陋。如今科技发达,做个逼真的假体也不是难事。只是无论他人如何安慰,在他眼中,这就是他一生无可抹去的污点。

    他接受了多年的心理治疗,才从这件事的阴影中走出来。他恨魏秉义,恨这个让他不再完美的人,恨到不惜要买-凶-杀-人。

    大多数人只知道傅家是香江富甲,却少有人记得,傅云山是如何发的家,又是怎样赚得第一桶金。

    傅云山生在珠江口,阿爸是带水佬,全家靠引路粤港两地客货轮渡为生,生活还算宽裕。后来战争开打,广州沦陷,所有轮船全部停航,带水佬也因此失业。那时有出路的人纷纷逃港避难,傅家全家逃到桂山岛,原打算过海去大屿山,谁知还未登船,香港也跟着沦陷。傅家在桂山岛躲了三年多,直到战争结束,香港重光后,才辗转来到长洲,继续跑船。

    年青时的傅云山跟着阿爸做细路,来往港粤,熟悉水路,黄埔港和洲头咀常停外国轮船,他也会讲两句洋文。傅云山未正经读过几年书,也明白跑船是祖业,挣不了大钱,到长洲没几年,他就混进了和胜帮,跟做话事人季连生的马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