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人间的亚当发现,原来吃下禁果,并不会死。上帝所禁止的,只是不允许人类拥有神的职能。
他习惯将假意呈在脸上,真情藏在心里,屡试不爽,终于是遭到了报应。
一颗心如同菜市场里破开鱼肚掏出的缠连内脏,被抛弃在散发着腥污的下水道里,又如同展柜里珍贵的水晶杯从高处摔落,又被来往行人的鞋底碾碎成渣。
更令他懊恼的是,她甚至不惜挖开自己的伤口来讽刺他。
魏邵天坐回沙发上,目光有如隔海,“你该恨的人不是我。”
“又有什么分别?”
她的话,无时不刻都在提醒他自己是谁,而他最不愿正视的就是他自己。她算准了他,也吃透了他。
再开口,声音已有些喑哑,“没有人天生就是刽子手,不过是生活所迫。”
她的表情,仿佛听到了本世纪以来最大的笑话,“可是你贩毒。”
“这个世界上只有穷人才贩毒。”
“我不信。”
“我知道。”
对他而言,说出这三个字,比说另外的三个字还要难。
可是她不知道。
他也曾靠祷告度日,那时他所求太多,太难办到,所以连上帝也错漏。可现在,他的心愿简单到爆炸,甚至无需上帝出面,她就可以为他达成。
只要她肯允首献身。
他的目光幽深,说着本世纪以来最烂的情话,“宋瑾瑜,你信不信,我们根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齐宇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人。她的神情很平静,衣着整齐,妆也没有花。
他不知道包厢里发生过什么,只知道进去时气氛异常诡异,此刻车里的氛围亦然。车开半程,齐宇坐立难安,关掉空调打开车窗透气。
后座人突然发问:“你跟着他,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齐宇回答得小心翼翼,“挺多的。天哥很大方,他说只要有他一口吃的,就不会让底下人挨饿。”
“做这行,你就不怕死吗?”
齐宇愣了愣,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霓虹,并没有与他的接上。
齐宇坐直了背,“做生意,只要不剑走偏锋,出不了人命。”
宋瑾瑜冷笑了一下,“那今晚呢?”
齐宇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咽了咽口水,没有回答。
车里静了一会儿。
“那个阿南是什么人?”
“他之前也是天哥的手下,打理赌场的。其实天哥对他算是仁至义尽了,这几年他一直偷偷拿公司的钱放高利贷,天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他动了歪心,按帮规是不能留全尸的,天哥这样做,也算是……”
“你们不是上帝,手里也没有权杖,凭什么决定人的生死?”
宋瑾瑜打断了他。
齐宇辩驳不了,也辩不过她,识趣的闭嘴,只希望赶紧把她送回家了事。
老大说的果然不假,聪明的女人难对付。
“今晚的事,会不会见报?”
“见了报,也是吸毒过量,失足落海死的。”
这是今晚齐宇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
车开到单元楼下,宋瑾瑜没有立即让齐宇走,而是让他等一下。
齐宇下车摸了一根烟点上,烟还没抽完,她就已经下来了,手里拿着的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麻烦你告诉他,都结束了。”
是的,都结束了。
留下这句话,她转身上楼,走廊里的灯一层层被踩亮,又一层层暗下去,直到再没有脚步声,齐宇才把烟扔进花坛里,开车离开。 齐宇回到夜场时,热辣的巴西舞女已经下场,沉浸在声色犬马中的人还未散去,他跟守场子的交代了几句,转身上了二楼。
包厢里的烟灰缸早已积灰如山,短短半个小时,魏邵天一根接一根没歇,抽掉了快半包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