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坤拿出手机看万年历,“不能啊,我亲眼看着阿南老婆孩子上的船……”
“会不会是南哥自己拿的啊?”
旭峰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有些瘆得慌,赶紧改口,“坤哥,我能说的都说了,欠条真不在我这儿。我都解释清楚了,天哥那边就……”
力坤抽了旭峰一掌,“你他妈还好意思说?”
宋瑾瑜看着他们扯皮,脸色愈发难看,起身拿出送客的架势,“没有欠条就不要来找我。”
力坤不好纠缠,拽着旭峰的后衣领出来,“宋律师,你放心,欠条我一定找到。给你也给天哥一个交代。”
宋瑾瑜锁上办公室的门,眼神冰冷,“我不认识他。”然后转身进了电梯。
力坤的表情僵在脸上,狠狠的瞪了旭峰一眼。
旭峰看着身形优美的背影离去,咽了口口水,“坤哥,我、我们去哪儿……”
“去阿南家,再找一遍,兴许被他藏在地板里了。”
“我都找过了,真没有……”
力坤抬脚踹人,“轮到你说话了?带路。”
李叔的儿子已经出院了,回到了城南的家里,宋瑾瑜去看过一次,砖瓦盖的平房,那一片是待改造的旧城区,电线得自己拉,水要从外头的水龙头接。
她过过苦日子,尝过这种生活的滋味。她之所以会帮李叔打这个官司,甚至义愤填膺的找去和魏邵天理论,是因为记忆中的磨难被唤醒了。
十年前,也有那么一群人,当着她的面打断了宋晓书的腿。而她坐在开着冷气的车里,什么都做不了。
宋瑾瑜开车拐进了城南的一条泥泞小路,一小时前她和电话里的人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她知道对方的目的只是要钱而已,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通知了徐毅鸿。
黑色越野车就跟在她的后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这里是一个废弃印刷厂,铁门贴着封条挂着铁链,后面的三层水泥楼用红油漆写着“拆”字。她把车子停在空地上,打着车前灯,没有熄火。
宋瑾瑜从包里拿出一只装着钱的黄皮信封,下了车。
她绕到印刷厂后的草场,黑暗中有一个红色的火星,月色下依稀可见一个人影。
宋瑾瑜在距离那人影三米处的地方站定。红色的火星掉落在地上,那人用脚踩灭,然后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一米处,她看清了冲锋衣帽下人的脸。
是阿南。
“这里是两万块。”她的喉咙很紧,“欠条呢。”
阿南从兜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展开举起来,上面的字迹和小斌给她看过的那张一样,签名的地方还摁了红手印。
确认过后,她递出信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把欠条当场就撕了,阿南也没说什么,拿着钱跛脚走了。
那天见过旭峰之后,她就猜测,或许阿南没有死。欠条只会在放债的人手里,也只对放债的人有用,拿着它的人,一定会自己找上门。因为他需要钱。
阿南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心里的雨也越下越大。
“等一下。”
脚步声停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要钱。找他,不止两万。”
阿南的声音顺着草场的风传到她的耳朵里。
“天哥留了我一命,还给我找了条生路,我没道理再跟他要钱。公司的钱,我拿着,良心不安。”
“不碰毒,不碰军火,是天帮的规矩。我坏了规矩,我得认。”
“两万块,够付一年的学费了。”
草场只剩下她一个人,宋瑾瑜深呼吸,用理智提醒自己。片刻的仁慈,不能代表他就是仁慈的人。
那晚,他对她说,他想学做一个好人。她看到了他眼里的真挚,有一瞬间,她信了。
也许他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穷凶极恶,也许他并不是毒蛇,而是落难的人,行至错误的森林,等待指路人的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