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间远曾警告过他,不能在游乐园里向那些人格提及现实中的事情,那是作弊,也是在否定人格本身,他们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然而零却一直在忍受自我被否定。
一开始,他表现得冷漠,似乎谁的生死都与他无关。
现在他却惊惶离开,到底是哪里变了呢?
裴原收回目光,他没法在这里等他,而且如果他要藏起来,他也找不到他。
于是,他转身走向了公园。
双脚踏出雪原的边界,踩在公园铺好的地砖上,接着另一只脚也跟着出来,裴原站在了公园中,身上的落雪蒸发无踪。
他望了望四周,他看到公园的树上贴了他的通缉令,看来那些人格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不过,这会儿公园没有人,趁着没人注意,他拉高了衣领,低调地朝小径尽头的人走去。
刑土坐在长椅的一端,身上盖着一张大报纸,仰面朝天,正在呼呼大睡。至少外表是这样。
裴原放轻了脚步,尽量不引起他的注意,或者把这位长期遭受失眠困扰的审判官从睡眠中惊醒。
刑土一头乱发歪在椅子上,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了目标。
之前在那间会议室里,裴原只顾着脱身,没有仔细看他的长相,现在他才发现刑土的样貌看起来十分年轻,尽管一张脸被凌乱纠缠的白发遮住大半,但没有遮住的部分可以看出他不过十七八岁,安静睡觉的样子就像一个普通的学生。
稍微破坏了这种印象的是那些黑眼圈,一团浮肿的淤青凄惨地挂在眼下,似乎好些日子没有安生睡过觉。直到现在,让人不睡觉还是一种刑罚,长期缺乏失眠的人会暴躁易怒,大脑无法思考,甚至有可能发疯。
为何这个人会遭受这种痛苦?
裴原思忖着走到了他身边,这时,他看到刑土身边放着一本书,翻开在某一页,还夹着一张金黄色的枫叶书签。
裴原好奇地坐下来,往书上一看,这才发现这本书原来是诗集。他记得刑土的资料上并没有说他喜欢诗歌,不过,也许是其他潜入者遗漏了这个爱好。
这一页写着的是一首现代诗,他认真地看了起来。
其一
春日的樱桃园没有结出果实,
初夏的苹果花拒绝为黄鹂绽放。
工蜂失去讯号,迟迟未归,
就连丰收日的审判也就此缺席。
黎明时,有个影子候在长夜尽头,
邀请你说出一个秘密。
他的手中只有两张牌,
一张恋人,一张恶魔。
其二
白桦树悬挂的十字架上,
微笑的稻草人捧住了小鸟的心脏。
不要睁开眼……
……
裴原才看到看到第二部分,忽然一只手盖住了剩余的文字,裴原惊得抬起头,对上了刑土布满血丝的眼。
“该死的贱民,你打断了我的睡眠!你以为你做贼似的放轻了脚步,我就听不到声音?我早就发现了!很多蠢货想在梦中杀掉我,现在他们的坟头草都有三丈高!”
头皮蓦然一疼,裴原的头发被他狠狠揪住,几乎要扯断。
刑土的起床气一向很大,而且总想要为自己的失眠找一个替罪鬼,现在裴原成为了本次的“幸运用户”。
他顿时打起精神,装出十分的不悦,顶着两个凶狠的黑眼圈冲裴原发火:“那些人都是蠢货,你也蠢——”
仿佛吞了一根鱼刺,声音消失在了他的喉咙里。
“你、你是那个人……”
刑土松开了手,惊诧地看着他。
他揉了揉本就满是血丝的眼,越发清晰地看到了眼前的人,脸上青白交加,这让他原本就不健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裴原心里暗叫不妙,他的通缉令贴满了整个城市,知道刑土肯定是认出了他就是通缉令上的目标,还是那个被他判定是“恶魔”的通缉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