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楚言绕过屏风, 上前同嬷嬷一块扶着体弱的顾夫人, 坐到了一边的榻上。
顾夫人未出嫁前身子骨就弱,生了顾宴后被告知日后不能再生,这才昏了头让身边的心腹赵嬷嬷买通接生婆,撒谎说顾宴是男孩。
待醒来后木已成舟,阖府上下都知道顾夫人生了个儿子,她也只能收拾好首尾,将那日在场的丫鬟婆子俱都打点妥当,把她唯一的女儿当成了顾府的嫡长子来养。
也是运气好,那阵子顾宴的爹顾尚文不在府中,才能让一切都如此顺利。
顾夫人也因此格外愧疚,觉得自己一时自私,既害了女儿,也对不起丈夫。
林姨娘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纳进门的。顾夫人原只想让顾家有香火可继,免得日后事发,丈夫恨自己。却不想引狼入室,那看着冷冷清清目下无尘的林姨娘实则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不过几年便在顾尚文心里有了位置,即便是生了一个女儿并一个傻儿子,也能做到再不让别的女人入府争宠。
顾夫人虽不满,却因体弱而有心无力,只求自己唯一的骨肉能好好的,不要被那野心勃勃的林姨娘谋了去。
顾夫人拉着楚言的手问了许多,又低声叮嘱,絮叨不停。
顾宴虽脾气不好,但却是个格外听娘话的孝女,因此楚言也耐心听着,直到顾夫人面露疲态,才开口让顾夫人去好好休息,之后又看着顾夫人睡着了才离开主院。
一盏在主院外头等着,见楚言出来了才凑上前,回禀道:“少爷,大夫已经去过林姨娘院里,药也抓过了,是叫来问问,还是让他自行离开?”
楚言蹙眉:“问什么,那又不是我儿子。”
一盏低头应是,去把扣下的大夫放走了。
楚言以为这一出便算完了,并不知道此刻林姨娘的院里,正在发生什么。
林姨娘端着煮好的药碗坐在顾昔的床前,拿勺子一遍又一遍地搅着汤药,就是不喂,还时不时看向门口,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林姨娘身边的翠菊匆匆跑进来,低声道:“老爷叫人传了话回府,说是要与同僚去吃酒,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林姨娘闻言,用力把已经凉掉的药碗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
她就等着老爷回来演一出慈母喂药的戏码,好惹老爷怜爱,谁知道老爷竟不回来,真是白瞎了她这一番等待。
翠菊:“这药……”
林姨娘挥了挥帕子,烦躁道:“你给他喂。”
翠菊应是,然后便坐到床边,一手端起药碗,一手扶起顾昔,给顾昔喂药。
然而顾昔牙齿咬得紧,这药怎么也喂不下去,还把顾昔身上才换的衣服给弄脏了。
林姨娘看得越发心烦,只恨老天不公,为何赐了这么一个傻儿子给她。
“娘,听说弟弟病了?”顾皎月走进屋来,本还心烦意乱的林姨娘顿时便舒了一口气——还好,她儿子虽傻,女儿却是个聪明的。
母女俩就这么在顾昔的病床前互诉了一番衷肠,最后林姨娘还戚哀道:“你说我们娘俩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若你弟弟不是个傻子,未必不能和你大哥争上一争。”
顾皎月轻声安慰,然后对还在辛苦喂药的翠菊说道:“喂不了就不喂了。”
翠菊心里一惊,迟疑道:“可是……”
顾皎月叹道:“人皆有命,说不定这一场病便是老天的旨意。”
她看向同样惊疑不定的林姨娘,诱哄一般说道:“姨娘,若弟弟没了,你可千万要撑住,父亲本就怜惜你,见你悲痛难过,定会好好陪你的。”
言下之意,是要舍了顾昔这个傻子,让林姨娘借着丧子邀宠,再生一个。
林姨娘虽然迟疑,但犹豫过后还是同意了女儿的决定,放着自己儿子在屋里自生自灭。
翠菊虽跟着林姨娘多年,做了不少坏事,可却还是被林姨娘和顾皎月的狠心给惊着了,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因此谁都没有发现,那本该昏迷不醒的顾昔在他们说话时曾微微睁开了眼睛,然后又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