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_作者:海青拿天鹅(11)

2020-04-04 海青拿天鹅

    在世人眼中,公子风雅至极,与武人之事沾不上半点边。但很少人知道,在那场大病之后,公子就拜了名师,开始学习射御和剑术。每日,他都会在桓府的园子练习,几年下来,他的技术颇为精进,桓府中早已经找不到能赢他的人了。

    他练武的时候,我喜欢在一旁看着。

    尤其是公子每每练得汗水透背的时候,轻薄的绢衣贴在他颀长白皙的身体上,他不耐烦地拉开,露出漂亮结实的胸口和手臂……说实话,我认为但凡是正常人,都不会否认此乃人间美色。

    我时常想,日子能一直这么下去也好。那个狗屁方士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预言公子不可在二十五岁前成婚。主公和大长公主对此奉若圭臬,莫说成婚,至今连定亲都不曾。

    这正中我下怀。公子只要不成婚,我就仍然能借着贴身侍婢的名头作威作福,而不必担心突然来一个女主人来妨碍我。

    今年,我进入桓府已经三年。

    我曾经托人打听过,祖父在淮南的田庄仍在官府手中。这些年,托公子的福,我攒了不少钱财。我留心着市价,等到公子成婚的时候,我应该能攒够赎身和买地的钱,把祖父的田宅拿到手,重新过上他希望我过的日子。

    当然,就算到时候桓府不让我赎身也无妨。我不曾黥面,逃出去,谁也不知道我是奴婢。

    至于籍册,我也自有办法。这年头,隔些日子便有天灾人祸。例如祖父去世那年的庐江水患,百年难遇,不乏整乡整里死绝之地。只要在官府重新召回流民的时候,找个偏僻乡野里的绝户之家,改名换姓借尸还魂,任谁也查不到……

    “霓生,”公子转过头来问我,“你也觉得我想出去是任性么?”

    这个问题也是有且只有一个答案。

    “公子何出此言。”我说,“公子志在千里,乃常人所不及。”

    公子露出满意之色。    公子到底没有去周游天下。

    几个儿女之中,大长公主最疼的就是公子,恨不得把他拴在身边,所以断不会愿意让公子去周游什么天下。

    公子闹了两日脾气之后,不了了之。

    “你见了谢浚?”国子学里,公子的堂弟桓瓖问道。

    国子学在太学之中,是本朝高祖皇帝专为教化贵胄子弟而设。五品以上的官宦子弟,皆可送入国子学中受教。公子自十四岁起,便是国子学的学生,几乎每日都要来上学。

    公子正在写字,神色无一丝波澜:“嗯。”

    “如何?”桓瓖问。

    “甚好。”公子道。

    桓瓖意味深长:“听说你又与伯父伯母提了远游之事?”

    公子看他一眼:“你怎知?”

    桓瓖得意洋洋:“雒阳城中,我有何事不知。”说罢,却转向我:“霓生,新安侯家的香糕你吃了么?”

    我说:“那香糕如此贵重,我等奴婢自不得食。”

    桓瓖“嘁”一声,道:“下次我带些给你。”

    我说:“哦。”

    这时,不远处有人招呼桓瓖。他应下,冲我眨了一下眼,尽是桃花风流,自顾而去。

    桓瓖字子泉,与公子同龄。他的父亲是桓肃的弟弟昌邑侯桓鉴,母亲则出身大名鼎鼎的琅琊王氏,外祖父是兰陵郡公王洹。

    二人虽是堂兄弟,做派却大相径庭。

    在国子学里,若论头号纨绔,恐怕非桓瓖莫属。

    他对治学之事毫无兴趣,但甚是精于游乐。京中每有引得人们津津乐道的盛事,总与桓瓖撇不开关系;而各种新奇的游乐,如果与桓瓖不沾边,那么便定然不算入流。桓鉴曾无望地感叹,若天下能凭吃喝玩乐察举就好了,他这个儿子一定能位极人臣。

    没多久,博士陈昱到了堂上。原本四处扎堆的学生们即刻回到各自案前,端坐起来。

    我们这些伴读的随侍之人,也纷纷退到堂下。我站在人群里,等了好一会,那讲台上却只有陈昱一人。忍不住问前面一个熟识的书僮:“今日只有陈博士一人授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