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_作者:海青拿天鹅(121)

2020-04-04 海青拿天鹅

    “怎会是我做的。”我无辜地望着他,“公子,我那时都快吓死了,逃命都来不及,那般莽汉,我岂打得过他?说不定是马受惊了,将他摔了下去。”

    公子若有所思,正待再说话,这时,榻上的沈冲动了一下。

    我和公子皆一惊,忙起身去查看。

    只见沈冲只是头歪了歪,看看身上,衣服又被汗湿了。我忙将外间的仆人进来,小心地将沈冲的衣裳宽下。

    我将巾帕蘸了热水,拧干,为沈冲将身上的汗擦去。

    沈冲轻哼一声,虽然轻,仍然低沉,蹙起的眉头与略带棱角的脸颊和鼻梁构成好看的线条。

    可惜他得的不是公子当年那样的时疫,沈府的仆人也甚为尽职,不须我来为他擦拭全身。

    我只得将巾帕放下,眼巴巴地盯着他结实的胸口,未几,视线被仆人忙碌的身影挡住,心中长叹。

    待得一切收拾完毕,我重新拧了一块巾帕,敷在沈冲的额头上。

    “我那时,你也是这般侍奉?”公子忽而问道。

    我看了看他,坐回榻上。

    “公子那时难侍奉多了。”我说。

    “怎讲?”

    我已经觉得困倦,打了个哈欠,道:“那时只有我一人,连个帮手也没有。”

    公子听了这话,很是不服气。

    “我那时病得只剩一把骨头,有甚难处。”说罢,却瞅我一眼,“你那时,每日也像他们这般为我擦身?”

    蓦地被他当面问起,我的脸上竟是热了一下。

    我说:“也不尽然。”

    “哦?”公子颇有兴趣,“何处不尽然?”

    你被我擦过的地方,比沈冲多得多。我心想。

    我说:“公子那时几乎不成人形,伺候起来也不过对付小儿一般。”

    公子却愈加好奇:“那你方才还说我难,究竟难在何处?”

    我瞥他一眼:“公子总睡不踏实,清醒些便要踢褥子。”

    公子不以为然:“踢褥子乃是因为我还活着,岂非好事?”

    “公子还挑食,若食物不合口味,便是要饿死了也不肯张口。”

    “你的药那般难吃,我若连食物也挑不得,活下来又有甚趣味。”

    我想起那时的事,不禁莞尔。

    “公子还记得?”夜里有些凉,我将一只隐枕拿过来,垫在小几上,让自己靠得舒服一点。

    “只记得些许。”公子道,“最清楚的就是那药。”

    这事公子从未与我说起过,倒是教我颇有兴趣。

    “除了药,还有何事?”我问。

    “无多,”公子注视着我,“昏昏沉沉,睁眼便只看到你。”

    我不客气道:“府中别人不敢来,便只有我一人把事做完。”

    公子笑了笑。

    “别的事我不记得了。”他说,“我那时如何,你也不曾与我说过。”

    “有甚好说。”我说着,扯过些褥子,又垫高些,好让自己的头也能倚在上面。

    “不过如现在这般,每日喂水喂药,擦拭更衣。”我说。

    “我的模样比逸之还差么?”公子问。

    差?

    我想了想,微笑,也不尽然。

    他人如其名,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子生得如此白皙。即便病得不成样子,形销骨立,看上去仍然赏心悦目。我给他擦洗的时候,动作都不由地放得轻柔些,不忍心让他难受。

    那药也是当真难喝,我喂了一点点,他就睁开眼睛,眉头拧得纠结。

    我对他说:“这是当年救活我的药,公子若想活命,就要听我的。”

    公子也不知听清不曾,少倾,张开嘴。

    他喝得很慢,两口下去,漂亮的眉眼几乎扭曲,眼圈泛起红,给苍白的皮肤添上了几分生气。

    说实话,我那时甚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