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_作者:海青拿天鹅(387)

2020-04-04 海青拿天鹅

    小莺瞪起眼,红着脸嘟哝道:“我又不曾这般说……”

    “莫多想了。”阿香将她的话打断,将手中的盆递给她,“快去换水来。”

    小莺撇着嘴角,端着盆走了开去。

    我看着小莺的背影,有些觉得好笑。虽然我一直知道公子名声在外,但来到这海盐县之后,我才发现他果真已是妇孺皆知。无论什么人家的女子,就算是那些穷其一生也没离家超过方圆三百里的村妇,全然不曾见过什么世面,但说到名门公子之类的时候,却知道雒阳的桓公子。

    老金边喝着酒边与人继续说着那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神神叨叨之事,柜台不远处的席上,两个旅人亦自顾闲聊着话。

    一人道:“说到桓公子,我去年在豫州时,听雒阳那边的人说起一件事。”这时,附近的一个人又道,“他们都说,桓公子身边有一个侍婢。这侍婢是个奇人,有些桓公子当年得过一场病,全赖此人挡灾消难,不知是真是假?”

    “这事我也听说了。那侍婢似乎颇有能耐,后来死的时候,连秦王都亲自派人去桓府吊唁。”

    “秦王?”旁人讶道,“那侍婢到底有甚能耐?”

    “似乎是除了能挡灾之外,还很会算命?”

    “啧啧,这些贵人们果然最喜好那些方士异术。可那侍婢怎又死了?”

    “听说是落在水里淹死的。”

    “啧啧……”

    那些声音传入耳中,我面色平静,继续算着账,眼也不抬。    海盐毕竟是个小县城, 虽不像雒阳那样天黑了就宵禁,但人们也无甚消遣,各家各户关门落锁, 白日里喧嚣的街道皆沉寂下来。

    万安馆里能为客人们提供的消遣也不过是些酒食和行令六博之物。堂上有老钱他们在看着, 我用过晚膳后无事,便照旧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万安馆的客房甚为齐全,最便宜的是通铺, 十钱一晚;最贵的上房则是独立的小院, 每晚三百钱。原来的主人不住在客舍内,故而并无主人的住处。我买过来之后,便将最清静的院子占了自己住, 且如桓府时的方法,将室内一角的地砖底下挖空, 把金子都藏了进去。

    经三年前那事可证,此法颇为稳妥。

    我在桓府的那张卧榻, 摆设的位置我特地作了记号,只要被人移动过分毫,我定然能够察觉。那夜我去见公子时,特地留意了卧榻的位置, 仍是我离开时的模样。也就是说, 徐宽那蠢货, 并没有想到地砖下面会有名堂, 看我榻下空空, 就没有移开来搜。而此法, 既然连徐宽这样拿我当贼的人都没有识破,如今我一身清白,自然更可以放心大胆地依样行事。

    我离开雒阳之时,世上知道我还在的人,只有公子、阿洪和老张。因得曹叔、曹麟和老张的关系,他父子二人应当也会知晓,只是三年以来,我并不曾联络他们。经过雒阳的那些事,我知道以他们的能耐,就算没有我,他们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当初我选择在海盐开客舍,除了看中这小城安逸,更重要的,乃是此地虽偏僻而消息却不闭塞。每日到海盐来的客商络绎不绝,天南海北,在客舍里,想知道哪里的事都能打听。我开出比别家更高的条件将老金留在万安馆里,也是出于此想。老金这样的说书人,谈天说地乃是吃饭的行当,平日里最热衷的就是四处打听新鲜事。有他在,这客舍的前堂便总是热闹的,各路宾客谈天说地,无论是雒阳还是荆州、益州、豫州,但凡有了些风吹草动,不出几日,我就能在这客舍中知晓。

    至于淮南的田庄,三年前我离开雒阳的时候,曾托老张给伍祥夫妇带口信,告诉他们我还活着,以防他们听到我的死讯之后,生出什么枝节。这三年里,我每年都会回去一两次,易容作路人的模样,在田庄附近窥探。伍祥将田庄管理得甚好,宅院和祖父的墓地亦打理得井井有条。我自然还想着回去,只是如今之事,只得在外头再避上些时日,等待时机。

    外面的天色虽然黑了,但我并不像县城里别的人家那样早早去准备安寝。

    就算已经离开了桓府三年,从前在公子身边养成的习惯我也不曾改掉。我在案前坐下,照例拿起一本书来翻了翻。可今日在前堂听了那些议论之后,我总觉得心思浮动,无法沉下心来好好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