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就对了。郎君印堂那黑气,当已积攒了三年,其性缺金,故久而不散。不知郎君当初看相时,可有钱财上的亏欠?”
吕义的神色变了变。
这时,一个嗤笑的声音传来:“这老媪,你既然眼盲,怎还看得出那印堂发黑?”
说话的却是李岩。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道:“莫不是讹人?”
我说:“老妇终南山修习道法四十年,从来凭的不是肉眼,而是心眼。这位郎君眉间的黑气,肉眼看不到,在老妪这心眼中却是纤毫毕现无疑遁形。”
“李大莫打岔!”吕义忙道,“阿媪,快说我那黑气,该当如何?”
我叹口气,道:“郎君命格非比寻常,每年三百六十日有三百零六日犯太岁。相士看相算命,乃触动了天机之事,所有钱财回报,亦冥冥中供奉上苍神仙。郎君这贡物不足,神仙便要降灾。郎君那臀上才落了个狗咬的大疤,想来就是不久之后的事。”
吕义面色一变。
旁人奇怪地问吕义:“甚狗咬大疤?”
吕义不多说,忙在我面前跪下一拜:“阿媪……老神仙!乞老神仙就我一命!” 我说:“你犯的虽是天算,但也并非无法可解, 只是……”
吕义见我停住, 忙问:“只是何事?老神仙明示!”
我说:“只是老妇若予你化解之法, 亦乃触动天机。神仙帮了忙, 便也要供奉偿还。只是此番, 恐怕比你前番那相士耗费的资财更多。”
吕义即道:“不知须得多少资财?”
我说:“须得足足一百钱。”
吕义惊了一下,眼神肉痛。
我仍和颜悦色:“不过此事自是在郎君你。郎君面上这黑气, 倒是不会要命, 只不过会阻碍些时运, 诸如出门失财,入室得病, 乘舟落水,登高失足, 娶不上妇人。都不是甚大事,等上十年八年便也过去了……”
“小人岂敢吝啬钱财,还请老神仙明示!”吕义当即从腰上取下一只钱袋, 倒出里面的钱物, 恭恭敬敬地捧到我面前。
那都是些碎金碎银,不多, 成色也普通,不过大概能值上一百钱。
我仍旧装着瞎,将这些散碎金银细细摸了摸, 然后抬头对着上天, 口中嘀嘀咕咕地念念有词。末了, 我神色平静下来,对吕义道:“此事倒也不难。”
说罢,我将身上的包袱卸下,从里面掏出一小瓶酒,一支笔,一盒朱砂,一只碗和一张黄纸来。除了酒是在公子宅中顺来的以外,这些都是我从前遗留在桓府里的物什,公子大约也不明白是用来做什么的,与我的其他日常用物一道收在了箱子里,带到新宅,放在偏室。
我朱砂用酒调了,继续念念有词,用笔蘸了,在符纸上乱写一通,画得满满。然后,倒小半碗酒,打火石点燃符纸,将灰烬收在了酒碗里。
“请郎君喝下这符水,喝下时,切记心诚,须一口灌净。往后三日,戒荤戒腥,每日沐浴更衣,早晚心中默念先前给你相面的相士姓名,三拜九叩,以陈悔意。这三日之后,郎君可脱胎换骨,灾消厄除。”
吕义忙道:“多谢老神仙!”说罢,将酒碗双手接过,看着符水,深吸一口气,仰头一饮而尽。
“好!”旁边有人无聊兮兮地喝起彩来,引得一众围观者跟着鼓噪。
我将各色物什收好,在吕义的恭送下,拿着竹杖戳戳点点,继续往前。才走两步,前面忽而又有一人挡住道路,却是李岩。
“这位老神仙。”他的语气已经全然不似方才般蛮横,笑嘻嘻的,“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说:“这位郎君,是看相还是算命?”
李岩道:“不是在下,乃是在下看老神仙神机妙算,想请老神仙去见一位贵人。”
我听着,心中一动。
“贵人?”我问,“在何处?”
“就在城东,老神仙……”
我摆摆手:“老妇不过出来换些饭钱,远路却是走不得。”说罢,我继续往前挪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