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_作者:海青拿天鹅(537)

2020-04-04 海青拿天鹅

    “正是。”李岩看了看张弥之,对我道,“老神仙稍候片刻。”说罢,他离开我,走到张弥之身旁,坐下来,附耳对他嘀嘀咕咕许久,听那漏出来的声音,大约是在说我方才给吕义算命的事。

    我佯装耳背无知觉,只驻着竹杖,悠然等候在堂上。

    张弥之听李岩说着,目光时不时瞥向我。待得听李岩说完,张弥之神色仍无波澜,开口却是和气:“原来是位老神仙,快请坐下。”

    李岩应下,将我扶到上首的席上坐了下来。

    “不知公台要算何事?”我问。

    张弥之道:“不急。”他让李岩去倒茶来,看了看我,不紧不慢,“老神仙是长安人士?”

    我说:“老妇幼时也是洛阳人,十岁时被一位云游方士带去了长安。”

    “哦?”张弥之似乎打算刨根问底,“如此说来,必是有一番奇遇。”

    我颔首,道:“那方士说老妇有奇根,可成大才。老妇家中贫困,父母见得如此,便让老妇拜方士为师,将老妇带了去,在终南山中修行数十年。后师父去世,老妇也出了长安,为人看相过活。近来老妇日感体衰,寻思落叶归根,故而回了雒阳来,每日无事,仍重操旧业打发时日,也好给后辈攒些家私。”

    张弥之听着,不置可否:“不知老神仙这双目是如何失了明?”

    我说:“师父说过,但凡有奇根之人,必不为天理所容,得一物便要失一物。老妇三十岁时修为有成,这双目便也就日渐混沌,到了三十五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可如此一来,老神仙如何看相?”他说。

    我说:“用眼看的是凡人,老妇修的是心法,无论何等面向,一摸便知。”

    “如此,还请老神仙便给我测一测手相。”张弥之说罢,将手伸出来。

    我问:“公台要问何事?”

    “便问问近来的时运,可有甚福祸灾厄?”

    我将他的手拉过,用手指在上面细细抚摸,从手指到手掌,无一拉下。

    待得摸完,我将他的手放下,却是神色一敛。

    “公台这相,老妇着实看不得。”我说,“算命钱和车马费,老妇也不要了,就此告辞。”

    说罢,我摸了摸旁边,拿起包袱、竹杖和绢幡,支撑着起身来。

    张弥之和李岩皆是愕然。

    “老神仙。”李岩忙道,“话还未说明,怎就要走?”

    我叹口气,道:“非老妇不肯说明,着实是这位公台所问之事太大,老妇一身朽骨,只愿平安入土,还望公台另请高明。”

    张弥之闻言,神色微微一变。

    我也不再多言,只将竹杖点着地,颤颤巍巍就往外走去。

    “老神仙……”李岩还想阻拦,只听张弥之忽而道:“老神仙请留步。”

    说罢,他急急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却是亲切一笑。

    “老神仙,”他做了个揖,道,“在下有眼无珠,方才多有怠慢,还请老神仙恕罪。老神仙既然来到,何必这般急着走?今日在下也不必老神仙算命,就想与老神仙攀谈攀谈。老神仙放心,先前说好的钱,一文不少,在下还有些薄礼奉上,只愿老神仙留步。”

    说罢,他让李岩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啊?”李岩露出痛心之色。

    张弥之瞪他一眼,李岩只得应下,往堂后而去。

    我说:“不算命?”

    “不算不算。”张弥之即道,“老神仙这般高人,在下怎敢诸多索求?”说罢,他亲手将我搀着,重新回到席上。

    当我再度坐下的时候,李岩走了回来,手中捧着个小锦盒,打开,只见里面金灿灿的,足有十金。

    虽然比大长公主小气了些,不过他是个门客,情有可原。

    我伸出手,往那锦盒中摸了摸,故作惊诧。

    “这便是在下的薄礼,不成敬意。”张弥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