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冲从边上拿起一根削好的长树枝,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这一路,我以黄沙铺陈标准,从此处走,虽远些,但所过之处皆宫中林苑,不易遇到巡逻内卫。且可直通大夏门,出了宫城便是郊野。唯一的缺憾,乃在于大夏门是重兵守备之地,万一在通过时露出破绽,便无转圜之地。”
我沉吟,微微颔首。
正当我思考之时,沈冲对惠风道:“子泉不久便要来了,可先去备些茶。”
惠风应下,走了开去。
我又看了看沙盘,抬头,忽而见沈冲看着我。
“霓生。”他将手中的长树枝放下,道,“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你。”
“何事?”我问。
沈冲压低声音:“你当真以为,我等这般费尽辛苦将圣上和太后救出之后,可顺利将他们送到秦王手中?” 我未料得他会突然这般问起, 不禁往身后看了看。
堂后那边静悄悄的, 桓瓖仍然还没有来。
“表公子何有此问?”我不答反问。
“你我与子泉那日在堂上所议之事,只怕瞒不过大长公主。”他说。
我说:“那又如何?”
“大长公主投奔秦王, 只怕不是真心。”沈冲道, “据我所知,除秦王之外,她与许多大国已有来往。就在东平王对沈府下手之前,谯郡招揽的私兵已达万人。”
我惊奇道:“是么?”
“谯郡太守王弛, 出身王氏,早已效忠桓氏。整个谯郡,如桓氏之国。”
“这我知晓。”我说。
“不仅谯郡,多年来,大长公主和桓氏经营深广, 且与琅琊王氏遥相呼应,半个豫州, 以及兖州、徐州、青州皆可算为桓氏和王氏势力之下。”
“表公子何意?”我问。
“秦王可挟天子以令诸侯,桓氏王氏亦可。”
我看着他。
“如此,表公子可曾想过, 于圣上和太后而言, 往何处更好?”我问道。
沈冲露出一丝苦笑, 目光深远。
“往何处皆一样。”他说,“霓生, 他二人虽为至尊, 然皆不过他人囊中之物, 仰人鼻息。”
我颔首,却道:“表公子只顾着操心别人,不知自己却又如何打算?”
沈冲怔了怔:“我?”
我说:“沈府事变距今已近一个月,表公子仍困在这一方偏院之中,局势长久而往,局势将如何,表公子可曾考量?”
沈冲神色沉静。
“子泉说,我在雒阳之事,我父亲已经知晓,待局势平静些,他便会派人将我接过去。”他说。
“就算是如此,”我说,“表公子果真想去长安?”
沈冲讶然。
“不去长安,还可去何处?”他问。
“天下有比长安更好的去处。”我说,“表公子既有护卫圣上和太后之心,也当为他二人考虑。”
沈冲目光一动。
“霓生,”他说,“你有话可但说无妨。”
话音还未落,不远处传来惠风的咳嗽声。
望去,只见她站在廊下,朝这边招招手,指了指堂上,示意桓瓖到了。
沈冲颔首,却没有挪动步子,继续转头来看着我。
“此番行事,对圣上和太后乃脱身之机,表公子亦然。”我低声道,“此事全看表公子意愿,表公子当尽早决断,在行事前告知我才是。”
沈冲眉间沉沉,没有答话。
“霓生,”片刻,他忽而道,“元初早就找到了你,是么?”
我知道他迟早会问起此事,笑笑:“正是。”
他注视着我:“你与他……”
触到他的目光,我的耳根忽而一热,点了点头:“嗯。”
沈冲双眸深深,少顷,笑了笑。
“是么,甚好。”他轻声道,温和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