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不禁讪讪。
虽然我不曾对伍祥和陶氏等人明说我与公子的关系,但他跟着我前来,加上我和他之间的言行举止绝非主仆的模样,自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方才那些收拾屋舍的妇人们瞅着公子和我的时候,就已是笑得一脸神秘。
不过陶氏会想得更多。上次我回这老宅的时候,她就曾意味深长地问过我,我与公子可有男女之事。她的担心其实与曹叔一样,忧恐公子这般身份的人,不可给我寻常夫妇的名分,跟了他反受亏待。
公子并不打算隐瞒这些,我自然也不必遮遮掩掩,于是羞答答地告诉陶氏,公子是我未婚的夫婿,将来我们安定下来便成婚。
陶氏闻言,神色中的忧虑登时变成惊诧。
“这位桓公子,要与女君明媒正娶?”
“正是。”我颇有些得意。
陶氏的脸上露出喜色:“他家中父母都应许了?”
“不曾。”
陶氏愕然,看着我:“那……那岂非是私奔?”
我笑笑:“也不能算私奔,不过是未经他父母应许成婚罢了。”
陶氏急道:“女君这是胡闹,无父母应许怎可算明媒正娶?你二人就算成了婚,旁人不认如何是好?”
我看着她:“若是如此,阿媪认么?”
陶氏怔了怔,道:“女君做何事我都认,可……”
“那便是了。”我说,“这是我与元初之事,本与他人无干。不认我二人婚事的人,我二人将来也不会与他们来往,他们如何想又有何妨碍?于我而言,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你们认了,便是最大的宽慰,我又有何求?”
陶氏惊异不已,看着我,良久,苦笑着叹一口气。
“你啊,与云公一个样。”她摇头,“我行我素,什么也不怕。”
这话听着,仿佛是最高的褒奖,我微笑:“自当如此。” 伍祥代我管田庄多年,当日, 他将田庄中的账册拿给我看, 上面有仓库和桑林鱼塘禽畜之数。这记账的方式是祖父传下的, 我一页一页翻着, 颇有熟悉之感。
虽然这田庄在名义上是倪兰的,但我跟伍祥说,倪兰是我家远方亲戚,这田庄本就是为了交给我才买下来的。伍祥大约猜到了些什么, 不多问, 直接将这账册拿了过来。
如我所料, 因得厚待佃户,仓库中的余粮资财并无多少, 攒了这三年, 恐怕连别人小些的田庄一年收成也不如。
“我不晓经营,先前女君吩咐我按云公在世时的佃租来收, 便只得了这些。”伍祥道。
我颔首,道:“粮食和布帛皆可带走, 至于那些禽畜,这几日也可宰杀了, 做成肉脯, 将来也不愁短了粮食。”
伍祥看着我, 欲言又止。
“女君,”少顷,他压低声音, “此番果然会似从前般大乱?”
我说:“大乱小乱不可测,然淮南物阜民丰,历来乃兵家必争之地。此番乱在诸侯,一旦中原生乱,临近的诸侯国定然要来攻占,到时兵荒马乱,我等再想退路已是难了。”
伍祥颔首:“女君睿智,我明日便去办。”
看着伍祥离去,我坐在榻上,轻轻叹口气。
“莫急。”公子的声音忽而从旁边传来。
我转头,只见他看着我,“就算你我也不曾亲眼见雒阳乱事,何况是他们。这些佃户本是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让他们迁走,任谁也措手不及。”
“我知晓。”我说。
“还有一事。”公子道,“你在堂上与众人约定十日后动身,若那时曹叔还不曾派人来接,你打算如何?”
我说:“曹叔行事一向神速果决,十日足矣。若十日无人来到,可见他无暇帮我,到那时,我便亲自带他们到益州去。”
公子微微皱眉,倚在凭几上,似在深思。
“你以为不妥?”我问。
“不是,”公子道,“我在想从益州回来后,先去寿春还是先去海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