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_作者:海青拿天鹅(708)

2020-04-04 海青拿天鹅

    说话的时候,临淮王左右的兵马已经一拥上前,将路上的乡人都包围起来。乡人们登时一阵惊恐,好些小童被吓得大哭。

    公子看着他,镇定地在马上行个礼:“未知大王在此,外甥有礼。外甥有要事在身,欲他日再登门拜见大王。”

    临淮王笑了笑:“多年未见,何须他日。今夜月色甚好,孤带来了美酒,欲与元初共品,未知元初意下如何?”说罢,他招了招手,后面却出现了许多内侍,从马车上搬下锦帐丝毯案几灯具酒食等物。

    我讶然。

    本以为临淮王这般追过来,是为了那壮丁之事,不想他一字未问,只谈饮酒。

    再看向公子,只见他仍冷着脸,神色全无变化。

    “便如大王之意。”片刻,他答道。说罢,他看我一眼,似乎要我留下莫动,而后,下马去。

    “元初旁边这位,可就云霓生。”临淮王却忽而道。

    我一愣,公子亦定了定。

    “正是。”我正好不想留下,随即答道。

    “孤亦闻云霓生声名久矣,既是元初随侍之人,何不同往。”

    知道得倒是挺多。

    看着临淮王,我越来越有预感此事不简单,笑了笑:“大王有邀,岂敢不从。”说罢,亦从马上下来。

    这临淮王确实是个财大气粗的讲究人。

    这般大半夜,他跑出来追人,还不忘带上十余车的用物。内侍们想来是做惯了,手脚颇是利落。他们在附近的野地里立起帷帐,铺上厚厚的丝毯,又摆上几只取暖的炭盆,仿佛寻常在外狩猎行乐一般。

    所有用物,皆镶金饰银,就算是周围的锦帷也都皆是华美,在火光中流光溢彩,透着诡异。

    伍祥等一众乡人留在原地,大约从未见过这般排场,皆目瞪口呆。

    一名内侍客气地将公子身上的佩剑收走。公子神色淡然,将剑交给他,自在席上坐下。

    这席间也给我设了座,就在公子旁边,对面是马韬,上首则是临淮王。

    酒很快温好,几个男子走进来,各执酒壶,将每人面前的金杯满上。

    我抬眼看了看,只见他们大约十几二十岁的年纪,皆长相秀美,面施朱粉,身着锦衣,若非穿着男装,几乎雌雄莫辩。心想,传言果然不差。

    临淮王看着公子,笑容满面,目光闪动。

    “元初,”临淮王拿起酒杯,道,“这酒,乃是为你我重逢。今日若非县长遣人去寻何户曹,孤险些不知元初在此。”

    公子没有碰杯子,道:“外甥在书中已言明,此来钟离县,乃为祭奠先贤,无逗留之意。”

    “哦?”临淮王道,“如此,元初又何以带那些乡人上路?”

    公子道:“天下时局不定,淮南一向首当其冲。这些乡人皆云公旧人,外甥不忍他们受兵灾之祸,故而带走。”

    临淮王微笑:“元初贤名,果名不虚传。不过元初可放心,有孤在,那些乱臣贼子休想染指。孤闻得雒阳之变,亦与元初想到了一处,深虑于此,故而先行到钟离县来,以保乡人父老。”

    马韬忙附和:“大王仁德,钟离百姓必传颂万年。”

    两人一唱一和,临淮王忽而看了看公子的酒杯,道:“元初不愿饮酒,可是今日孤派人到田庄征兵时,教元初受了惊?”

    公子道:“大王多虑,外甥不曾受惊。”

    临淮王摆摆手:“那些兵将都是我带出来的,知他们习性,总那般呼呼喝喝,全无规矩。此事孤知晓之后,即令人给元初赔罪。”说罢,他向旁边的内侍点了点头。

    那内侍即出去,未几,带着一个士卒进来,手里拿着一只小木箱。

    他在公子面前将木箱打开,我看去,不由地一惊。

    今日去田庄中的那个将官的人头,就在箱中,闭着眼睛,血淋淋的,一看就知道刚砍下不久。

    再看向临淮王,他叹一口气:“孤手下手找到他时,他仍睡得鼾声如雷,任打也打不醒。孤只得将他斩了,以儆效尤。元初猜如何?他脑袋落地之时,仍可听到鼾声!”说着,他自顾地摆着漆案笑了起来,声音磔磔,“岂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