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并不觉得在别人身上做实验有什么不对,也不是出于人道主义的理念才出口阻止——如果真的有人这么认为,在见识到他千年之后的行径之后恐怕会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谬可笑。
他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了,等到医生说的什么变若水在实验品身上见效,都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他已经感觉自己时日无多,绝对撑不到那天。
现在无论是什么,只要能让他活下来,他都敢于尝试,生的欲望打败了其他一切,在他的心中占据了顶峰地位。就算是让他生啖人肉,想必他也是不会有一丝半点的犹豫的。
医生像是被他的话唤回了神智,眼神变得清明,尴尬地笑了两声,含糊其辞:“啊,啊,对呀。”
无惨显然是误会了什么,但医生却并没有解释——毕竟他刚刚的所思所想如果让这位产屋敷家的少爷听见了,那恐怕就人头不保了。
说来也是不幸,这位出生在知名的大贵族产屋敷家的小少爷天生身体赢弱,不出意料是活不过二十岁的……有了这样的出身和天赐的美貌,却也有着这样悲惨的命运,命运可真是‘公平’又让人厌恶。
如果让这位小少爷来选择,他大概宁愿选择出身贫苦外貌丑陋,也想要拥有康健的身体吧?毕竟能活下来才是享受、奋斗的基础。
最初产屋敷家请他来给这位小少爷看病的时候,无惨少爷的性格还是十分有礼的,因为身体不适而说话都慢条斯理,对待他也十分客气。可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大约是察觉到了病情的恶化从未停止,他的态度也难免变得急躁……有时候甚至冷酷到了令人胆颤的地步。
这样子的威胁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他的新药的确是需要实验品的,但这个实验品……指的却并非别人,而是近在眼前的鬼舞辻无惨。
他研发这种药剂原本就不是为了无惨的,虽然最初被他威胁的时候会感到惊恐,但现在这类‘人类的感情’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他的心中残留的只有狂热。
产屋敷无惨没心情应和他,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医生——对他而言,多说出一句话都已经是调动全身力气的结果了。
“那……我给你尝试一种新药,虽然没有别的人尝试,但是我也有把握这次应该能见效。”医生说着,从里兜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八方小玻璃瓶,瓶盖上也雕着繁复的纹路:“稀释过应该会比较容易吸收。”
在这个年代,玻璃还是很珍贵的东西,尽管只是这么一小个玻璃瓶,价值也不菲。无惨却并不在意,他也从来没有为金钱而烦恼过,唯一让他痛恨的也只是这一副虚弱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玻璃瓶里的浅红色药水……像是活着般的在翻滚,似乎还要凝结成什么形状?无惨眯了眯眼睛,待想要看的更清楚的时候,医生却甩了甩瓶子,脸上带着有些微妙的恶心的笑意,拔掉小玻璃瓶的瓶塞后,将瓶口递到了他的嘴边。
无惨看着他的表情,心中觉得有些膈应,但此刻也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将一切当成是自己多想了,按捺住了不安的直觉,只横了医生一眼,并没有第一时间喝掉药水,而是不咸不淡地道:“你知道我死了后你会有什么下场吧?”
最初一听到这番话就会抖个不停地医生此时此刻却是反常的平静,只依旧保持着脸上怪异的笑容点了点头,安抚道:“我当然是想要医好少爷您的,可别再说这话啦,您将会变得比谁都要康健。”
无惨这才借着医生的手将玻璃瓶内的药水一饮而尽,他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力最终使他再次苏醒——而苏醒的他还是那个无惨,却也不再是无惨。
所以之后才会变成……
鬼。
鬼舞辻无惨。
所以……那个红色药水,就是变若水?
变若之子又是指什么?
富江是怎么知道变若水的事情的?还是说她说出这番话只是误打误撞?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所有关键的谜团都展露在了他的眼前,他却始终找不到能够揭开谜团的关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