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惨却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富江一眼,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毕竟之前被他注入过量血液的人也是这样皮肤发紫变得丑陋的姿态,和现在的富江十分相像。
他移开了视线,焦虑地思考着要躲到哪里去,富江却在这时候幽幽地开口道:“你要……离开我吗?”
她怎么还能说话?头都掉了身体都支离破碎了,不应该死掉了吗?
鬼舞辻无惨心想,却仍然没有多看她一眼,只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空又变得明亮了许多,已经隐隐约约可以从东方看见太阳的轮廓了。
“为什么不看我呢?你不爱我吗?”她又说。
这样沙哑又粗粝的声音实在让人提不起一点兴趣,更何况她还说着这样的话,真是让人倒胃口,如果换成以前拥有那般美貌和甜软声音的她来说,倒还可以让人多施舍一眼。
她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能说话,大概是因为转变的速度比较快所以变成鬼了吧?这种个例虽然少见但也并不是不可想象,毕竟他的血液能够把人转换成不死生物……但她也活不了多久了,马上天亮了她和童磨一个都跑不掉。鬼舞辻无惨心想,又瞥了她一眼,这一眼却直接让他愣在了原地。
刚刚还只有一个头颅的她,现在却已经把上半身都拼合在了一起,鲜红的蠕动着的血肉衬着她的白肤更加莹亮,就连刚刚还变得有些畸形的脸也已经修复好了一半,只有那个被鬼舞辻无惨的触手戳出来的圆洞尚未修复,却已经能看见眼眶里的肉须在蠕动。
这个生长速度,即便是对于鬼来说也算是惊人的了。
最令人震撼的却并不是她的恢复力,而是……
从她的下半身处又长出了一个新的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熟悉的面孔,就连地上的那滩血液之中,隐约浮现的也是富江的脸。
“我美吗?”富江的其中一个头问,就像是引起了回声一般,此起彼伏地又响起了许多声同样的问句。
“我美吗?你快回答我呀?”
“看着我呀……”
“快带我离开,这是什么鬼地方?”
“我想吃鹅肝!现在就要吃!”
明明被强行封闭的场所里只有鬼舞辻无惨、童磨、富江这三个生物,她却硬生生的在另外两个鬼都没有出声的情况下营造出了菜市场一般的喧闹氛围,吵得无惨头都要大了,心中也惊疑不定。
这是血鬼术吗?不……应该不是。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和富江之间从属的联系,按理说被他控制的鬼都会和他产生一种微妙的从属联系的。
不……联系却也不是没有。
偏偏就在此时此刻,他感觉到了身体里的一股热流,让整个身体都变得火热至极到了精力过剩的地步,令人不适——这种感觉往往只会出现在他的身体受损,需要修补的时候。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即便捂住了自己的嘴也没法克制住吐露的话语,却因此而使声调变得有些破碎:“我……美,吗?”
在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之后,鬼舞辻无惨只觉得浑身冰冷,这种发自内心的寒意与身体上的滚烫是不同的,不如说正是这种不协调的冰火两重天会更让他难受。
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
也不能说是不受自己控制,用更准确的话来形容应该是……同化。
为什么?
鬼舞辻无惨仍然能感受到身体里那七个健康的心脏在有力地鼓动,却产生了一种无措感,就仿佛许多年前躺在病床上无能为力的那个,让他都感到厌恶的自己。
明明是他把自己的血注射到富江的体内……富江变成这样就算了,为什么最后他也会产生异变?
变若水……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医生的脸在他的记忆中早就变得模糊,可那个装着红色药水的精致的小玻璃瓶他却还是印象深刻,过了一千多年都不曾忘记。
他只是想活着而已,有什么错?无论是谁都会产生对长生和康健的渴望吧?只不过他的渴望格外深重,又……恰好有实现的条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