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一块坏掉的棉絮,尚且能维持住外表的正常,剖开内里,全是黑的。可内里虽布满肮脏,却无比渴望着恢复从前的白。
是以若笃待她好,真心实意的好,因怕她忧心,特意幻化出一座宅子供她住,看到她喜好甜食,特地亲自去厨房做了点心与她吃。若笃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她想着,初时也许饮溪接受不了再也出不去的事实,等时日久了,她慢慢都会知道的。
……可是她却说她爱上了一个凡人。
凡人,低贱的凡人!
想到凡人,若笃便不由阴郁起来,她仿佛看到了饮溪与她走上同样的路,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于是便是强忍不住的恶心,浑身抽搐生痛的难受。
凡人如何配得上她?!凡人怎能玷污她纯洁无瑕的珍宝?!
若笃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似乎是吓到她了。
她想,这些事往后都会慢慢告诉她的,可现在当真不是个暴露的好时机,起码她此刻归心似箭,心不在她这里。
谁知饮溪却在那一晚发现了她的秘密,发现她是个堕仙的秘密。
天界的仙素来自诩清高,倘若一个仙成了堕仙,往后便断不会再有任何来往,他们鄙夷唾弃着曾经的同伴,畏惧厌恶着曾经的道友。堕仙这等不容于六界的东西,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这世间谁都可以怕她,饮溪却不能。
她太过向往那样纯善之美了,上天给了她一次珍贵难能的机会,若笃决不能失去!
若笃蹒跚着往那宅子的方向走。
午后那人突然来了,她匆匆将饮溪藏起,简单施了个障眼法。好在她手上的镯子仅能限制她不对那人出手,没有阻碍,法术施展的很顺利。
独自一人呆了那么久,若笃委实有些不放心,她得回去看看,得回去看看……
可终于走到了宅门前,见到眼前景象,却禁不住冻住了步子,神情也一并冻住。
院前幻化出的鸡鸭呆呆的立在原地,每一个都如石化般没有一点动静,躯体僵硬,眼珠乌黑蒙着一层浑浊不堪的雾,不动不叫散尽了生气。
而她临走前锁起的大门此时大敞着,风穿堂而过,淡淡草木香中没有一丝属于饮溪的气息。
若笃捏紧了手掌,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她浑身都在抖,瞪着双眼跌跌撞撞往宅子内走,一路走,一路叫着饮溪的名字,越叫越是凄厉。
房间内的床上空了,窗户大开,没有她的影子。
她软软跪倒在地上,全然失了神,眼周不断变红,不一会儿流出了两行泪,那爬在惨白脸颊上的泪颜色殷红,竟然是血!
一双空洞的双眼,连眼白都充斥着血液,此刻成了血窟!
封戎掀开帘帐出去了,动作极轻,松手时眼睛还凝在帐中那人身上。
一个转身,表情却变了,全然冷下来。
“你就在此处守着,不许离开半步。若她有一时半刻不见踪影,徐德安,朕也不能再留你的脑袋了。”
徐公公上前,惶恐应下。
却见皇帝一撩袍角,转身疾步往前方某处帐子走去。
徐德安收回视线,闭了闭眼,心中不断念着佛。
封戎一路来到了楚炎的帐前,临近时几个御林军要行礼,均被他抬手挡回去。隔着一层薄薄的帐子,他听到里面时有时无的交谈声。
……
楚炎已被皇帝逼急了。
原以为皇帝只是知晓他些许不为人知的秘密,昨日那一番谈话看来,他知道的远比楚炎以为的多。
因着认清楚了这件事,楚炎已死了心。他再次卜算毫无结果,逼不得已唤来了千里之外的师弟傅榆。傅榆乘着符纸风遁而来,听说是要找那在宫中见过的宫女,登时来了兴致——他仍旧对那仙子不死心。
可是此刻楚炎却没心思呵斥他,只要他速速将人找到。傅榆有自己的法子,不卜算不施法,就此入了山,随后几个时辰不见一点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