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一落,众僧均敛眉肃唱:“阿弥陀佛!”
空闻将实话一说,广场上各路英雄这才恍然知晓英雄大会的凶险之处,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空闻心中踟蹰片刻,缓缓续道:“明教法王谢逊早年害死本寺长老空见,这本是难解的仇怨。但今番本寺受了明教救寺之恩,却又不得不报。故而恩怨相抵,谢逊一事,本寺便不再追究了。”
眼下天下第一之名已定,倚天剑与屠龙刀确乎归了方天至处置,广场中所为名利而来之人,便不开口说话。唯独与谢逊有死生大仇的人纷纷心惊不安,疑心少林寺要与明教合伙包庇谢逊。只是这些人此番前来寻仇,许多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大事面前便更镇静,当下仍旧按捺不发,只听空闻接下来如何安排。
张无忌听空闻坦然将前日之约道出,这才大喜道:“多谢大师!”
杨逍本在侧默然不语,此时却忽而见缝插针的扬声道:“群雄俱在见证,今日少林寺高僧圆意艺压群雄,拔得了头筹,那么按照大会的规矩,谢法王合该由他处置才是。”他微微侧首,与方天至遥相对视片刻,才拱手问道,“敢问圆意大师,与敝教谢法王可有仇怨?”
方天至淡道:“除却家师伯空见神僧之仇外,别无私怨。”
杨逍点点头道:“既然没有私怨,不知圆意大师对贵寺方丈适才所言可有异议之处?”
方天至自然不可能拆空闻的台,两人一问一答本是心照不宣,便合十道:“阿弥陀佛,谨遵方丈法旨。”
杨逍微微一笑,道:“善哉!贵寺囚禁谢法王于后山,一为空见神僧之仇,二为英雄大会之义,眼下仇怨尽消,名义已定,杨某斗胆请贵寺开关释放敝教法王谢逊,不知可否?”
空闻沉吟片刻,有心提升方天至的话语权,便向他微微侧首,口中询问道:“圆意,谢逊既然归你处置,不知你意下如何?”
众目睽睽之下,方天至仔细斟酌片刻,认为民族之别、门派之分的分量还是很重的。当和尚也得学会融入世界画风啊,他这个圣僧要是脑后有反骨,立刻大义凛然地打脸空闻,声称要为天下正义处决了魔头谢逊,那实在显得人有点蠢。
虽说做圣僧不能再逞阴谋权术,要老老实实做人,但是做人也要讲究基本法的,不能愣头青。方天至寻思,他只应承开释谢逊应当是没问题的,至于开释之后该怎么办,别人既然没问,就先不去管它,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即可。毕竟上有空闻,有些话也轮不到他来开口说。
这么一想,方天至和声缓道:“小僧既为少林僧人,当仇少林之所仇,报少林所欲报,愿遵方丈法旨,开释金毛狮王谢逊。”
空闻果然也不傻,闻言微微点头,目光遍及广场左右,高声沉道:“依大会规矩,请诸位英雄一并随老衲前往后山,开释谢逊。谢逊出关之后,欲向他寻仇的,本寺概不阻拦;欲保他平安的,本寺也绝不相帮。其中私怨种种,方外之人,不便插手,还请诸位英雄自决。”
他这话一说完,欲向谢逊寻仇的诸人不由松了口气。而明教教众站在木棚中,心下均是凝重,知晓谢逊仇家实在太多,今日恐怕将有一番恶战。
周颠低声暗骂道:“遇到这等事来,便口口声声自称方外之人了,方外之人怎地还要出头争这天下第一?”
张无忌当即道:“周大哥,谨慎些。”
周颠一撇嘴,虽然心中不服,但到底尊敬教主,便唯唯应喏。
此事议定,空闻便携诸僧,引群雄往后山而去。及至山巅,只见夕阳斜照,漫山金晖之中,正有三棵苍翠古松参天而立,形如品字。三位形容枯槁的白眉老僧分别盘坐在树身凹洞之中,一动不动地闭目参禅。
空闻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向那三个老僧见礼,又复将前后原委一一告知,请求开释谢逊。那三位老僧闻声齐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再不复多言,众人只见他三人袖中齐齐一抖,忽而一并振起三道黑黝黝的铁索,起落之间便将三个古松间的一块巨石抬起,又复停放在一旁。
众人今日早已瞧过方天至与张无忌的对招,此时虽佩服三名老僧武功如臻化境,却也不怎样惊讶了。再一瞧那大石旁边,正露出一个地洞来,张无忌当先如一道青影般窜上前去,跃入地洞,不多时便将谢逊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