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叫梅芳,梅芳现在住的房子是平房,有一个小院子,不大,但是收拾的很整洁。赵星河和王秀芝去的时候,赵德义正在院子里和梅芳说话,梅芳在缝衣服,二人偶尔相视一笑,那感觉如同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如此和谐的场景深深刺痛了王秀芝的心,她在想,赵德义已经多久没有和她好好说过话了?
太久了,久到她都已经记不起来了。
见王秀芝站着不动,赵星河拉着她往前走,还没等到门口,赵德义就看见了她俩。
他猛地站起,很显然没想到王秀芝会找上门,还带着孩子一起。
梅芳手里的针线也掉在了地上,她局促的起身,双手捏着衣摆,不停的看着赵德义。
“有啥事咱回家说。”赵德义上前道。
“就在这说吧。”赵星河看了看梅芳,就是很普通的中年妇女,身上的衣服还打着补丁,她敢肯定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没有王秀芝漂亮。
赵星河拽了拽王秀芝,王秀芝总算回过神,她看也没看赵德义,缓慢的走向梅芳。
“你干什么!”赵德义忽然拉住她,把梅芳护在了身后。
王秀芝被他拽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多亏了赵星河反应快扶住她。
赵德义大概是怕王秀芝会像第一次那样把梅芳挠成萝卜条,可他这个举动也彻底击碎了王秀芝最后一点犹豫。
她忽然就想开了,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活得就像个笑话一样。
压死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骆驼本身放弃了。
“你不用那么激动。”王秀芝扯了扯嘴角,“我是来通知你,我要和你离婚。”
赵德义一脸错愕,嘴张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王秀芝平静道:“我实在跟你打累了,咱俩也别互相折磨了,黄土都埋半截的人,再活能活几年?离婚以后你就和她好好过吧。”
“咱俩以后谁也不欠谁的。”王秀芝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她此时觉得如释重负,呼吸都顺畅了。
赵德义眼里的光暗了暗。
“你欠我的”,赵德义被这句话捆绑了半辈子。
“爸,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答应妈,我看这地方也挺大,你住着也挺舒服,那家里的房子就归妈了,毕竟你出轨在先,人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不是?”赵星河声音很轻,语气里却不容置喙。
赵德义看着母女俩握在一起的手,竟不知二人何时改善的关系。
赵星河心想,看看看,你还好意思看。
梅芳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她搬回清川城是有目的的,她孤身一人,就想找个依靠,所以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赵德义。
她在赌,事实上她也赌赢了。
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没有预想到的那么痛快。
她预想中王秀芝张牙舞爪来找她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她甚至希望王秀芝可以狠狠的打她一顿,一如多年以前,这样她心里的负罪感能稍稍减轻一些,而王秀芝在赵德义心中的印象也会更差,断起来就会更干脆。
可如今结局变成了这样,梅芳看了眼赵德义,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王秀芝身上,看不透含义。
可梅芳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决绝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那些撕心裂肺的多半是舍不得,执意要走的人,出门前会替你轻轻关上门。
赵德义看着那个离开的红色背影,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二人结婚那天。
那也是这样一个夏天,王秀芝穿着红衣服,脸也涂得通红,她站在门口朝他找手,笑容天真烂漫。
“你来啦!”她说。
“我来了。”他说。
恍如隔世。
赵德义沉默良久,末了,抹了抹眼角的湿润。
三天后,二人正式协议离婚。
这个时代离婚还是挺麻烦的,需要上法院起诉,分割财产等等,有多少夫妻为了争一块手表在法庭大打出手。重点是还需要提供本人所在单位的介绍信,证明该单位对这二人进行过调解,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哪个单位的领导愿意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