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一句话,从第四天魔王的口中说出时,听起来很像是绝望的叹息。
驱逐——这个冠冕堂皇的词,第二次降临在了铃鹿身上。
不知为何,她居然比任何时候都更冷静,第四天魔王的话没有打垮她。
第四天魔王在她狭小的房间里不停踱步,铃鹿能感觉到他的忧虑。是了,毕竟在这次的事件中,他可是坐在“主谋者”宝座上的那个啊,如果高天原当真要问责,他也会被牵连,或许还会被处罚。
如此一想,他的这种异样担忧,就有迹可循了。
不知踱步到了第几个来回,第四天魔王终于停下了脚步,颓然垂着手,肩膀也已佝偻,几乎被这身沉重的和服压垮。
“该怎样才能保护你啊!”
沉重的一声叹息,他无助地呐喊。
铃鹿一怔。
他又重新开始踱步,来来回回地走着,讷讷说:“如果单只是让我换代,那也无妨,确实是我弄出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我没什么好怕的,可是你该怎么办……”
他的背影不复过去的挺拔。
是铃鹿猜错了。她大错特错。
现在眼前的,并不是尊贵的高天原神明,只是一个无助的父亲罢了。记忆中那个伟岸的身影从未改变,他依旧是无比懒散,却愿意为她收拾所有的烂摊子的父亲。
是他准许铃鹿御前拥有了神明不该拥有的自由。
分明那些过去的记忆是那么难以忘却,她却忘记了回忆中美好的部分,任由丑陋的过去不由分说地在心间肆意乱长。
鼻子一酸,铃鹿无声地落下了泪。
她啊……真是太差劲了。
“唉,到底该怎么办……你怎么哭起来了?别哭别哭,爸……我肯定能想出办法来的,好吗?”
他一如既往地看到了眼泪就慌张,笨拙地向她做出承诺。但铃鹿却是摇头,让他更慌张了。
“我有,一定要做的事情。”擦干泪水,她眼底映出的,是坚定的光辉,“所以,您不用担心我。请先照顾好自己吧。”
这句话,过去的铃鹿御前也和他说过。只是语气更轻佻些,像是某种不用心的敷衍,所以第四天魔王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过。
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下再听到。
心里依旧是担忧着,第四天魔王放不下心,但他却隐隐感觉到了铃鹿的信念。
他也愿意去相信这份信念。
“所以说,你想干的究竟是什么事?”
隔天把整件事转述完毕后,大岳丸第一句问出的就是这话。
铃鹿不快地瞟了他一眼:“你倒是多关心我一点啊!”
大岳丸困窘地垂下头,小声说了句抱歉。但其实铃鹿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双臂环抱着腿,铃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沉默了一会儿。
“大岳丸,你看到这腐朽的天了吗?”
她忽然问。
大岳丸没有反应过来。又听到她说:“我想要攻破这腐朽的天,告诉他们究竟错得多么厉害。”
大岳丸不语。铃鹿的话有点把他吓到了。
那是个极狂妄的念头。向高天原问责,实在是太疯狂了。
他下意识地很想否定,但最后却还是选择把否定的话语放进心里。至少要先听过铃鹿的理由之后,再说出自己的论断。
“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神明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过去我也笃信这句话,但却不是了,高天原的那些神明,包括以前的我,都做错了事。”她把手指交叠在一起,说出这些话让她莫名的有些不安,“高天原想要驱除‘异己’的神明,本质上应当是正确的,这也是他们信念中的‘正确’,可是执行的方式却错了,大错特错。无论如何,都不能用性命去奠基高天原的正确。”
手指的经络被扯得微微发疼,感觉不太舒服,但铃鹿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