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笑得冷淡惫懒:“但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你连验证我说法的人都找不到,还怎么确认?”
听见这句,唐染终于出声。
“可以确认的。”她抬了抬头,分辨着声音朝向骆湛的方向。女孩垂在眼睑下的睫毛不安得轻抖,“你再说一遍你是骆修,我可以分辨出来。”
骆湛:“分辨什么?”
唐染声音轻了点:“分辨……你有没有在说谎。”
骆湛垂下眼,笑,“怎么分辨,听心跳还是试脉搏?”
“……”
小姑娘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抗议。
骆湛轻眯起眼,“好啊。那试试吧——看我有没有在说谎。”
“嗯。”
唐染转过身,小脸微绷,态度认真严肃。
骆湛好气又好笑,他垂手一勾,把女孩细白的手拉上来,直直抵到胸膛前、心口的正上方。
唐染一怔。
隔着薄薄的衬衫,她能够清晰无比地感触到那陌生的体温和肌肉的纹理线条。
像被烫了下似的,唐染下意识往回抽手,却被那人死死按住了。
骆湛垂着眼,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这样才能听得更清楚吧,小侦探?”
“不,不用——”
“我只说一遍。”
“……”唐染僵了下,还是慢慢停住挣扎。她闭着眼,紧张地分辨着空气里的每一点声音。
“我是……”
骆湛的视线描摹过女孩安静恬然的五官轮廓,然后被细细的发丝缠紧。放缓的时间里,骆湛听见心跳脱开耳边那些嘈杂,变得清晰有力。
所有感观和知觉,最后全数归拢在心口前那只手上。
骆湛喉结轻滚了下。
须臾后,在女孩看不见的黑暗里,他垂眼,露出溃败而狼狈的笑。
“……我是骆湛。”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回答让唐染怔在座里。
恍惚间, 和面前这人认识以来的那些声音再次趁虚而入,在她脑海里回溯起来。
【我不是骆湛……我是骆修。】
【我和我弟弟的关系不好。从小他就欺负我, 家里所有人都偏爱他。】
【真论漂亮,那骆湛该娶你的。】
【不过他只喜欢眼睛漂亮的,所以不会喜欢你。】
【骆湛是个混蛋,不必理他。】
【你最漂亮, 没人比得过你。】
【骆湛已经走了。等下次, 我带你找他打招呼。】
【你就那么怕他?】
黑暗里都是一样的画面, 只有那人的声音在。
和她经历过的来自旁人的嘲弄、轻蔑、厌恶全都不同——他永远是那副疏懒冷淡的腔调,像初遇那天在喧闹的长街走来的少年, 什么时候都漫不经心。
在她最不安无助的时候, 也是他把她从泥沼似的黑暗里拉出来,低声告诉她说, “在了”。
可原来全是骗人的。
他随手就给她织了一个身世可怜的少年模样, 她还深信不疑,回家以后都时常想起,然后担心骆家那个传闻里桀骜不驯的小少爷会欺负她的朋友“骆修”。
……骗子。
唐染低下头去。心底涌上来的委屈劲儿让她鼻尖有点酸。
她咬住唇, 也不吭声, 只安静又固执地把被那人按在胸膛前的手往回抽。
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盲人小姑娘, 力气小得可怜。
而且那样纤细脆弱的胳膊, 骆湛很确定自己单手就扣住她的两只手腕, 轻易也可以压得她动弹不得。
可小姑娘不留力和余地,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稍重按一下都能留个红印的娇嫩皮肤,只固执地把手往回抽。
眼见着女孩细白的手慢慢凝起红, 骆湛眉皱起来。
僵持一两秒,他还是没舍得地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