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轻脚步,不发出任何惊扰地靠近这个神志不清的丧女老人。艾伦对她的接近完全没有反应,只是一昧固执握着刀柄,对着它喃喃芙罗拉的名字。
克莉丝塔顺势跪坐而下,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__不是平时出自教养的礼貌笑意,而是真真正正仿佛可以原谅宽容一切的温柔。
“芙罗拉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吧。”
“芙罗拉……我的芙罗拉……”艾伦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只是对女儿的名字有下意识的反应。手里的刀握紧几分,在沧桑斑驳的脸上划出一道浅浅血痕。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轻缓,“把刀给我好吗?你的刀会弄伤芙罗拉那么可爱的女孩儿,她会疼的。来,给我。”她说着,缓慢而坚定地抽出他手中死握着的刀。
艾伦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手松开些许,“芙罗拉……对……芙罗拉最怕疼了……不能弄疼她,不能……”
克莉丝塔趁机将刀全部抽出,锋利的刀锋割过她的手掌,汨汨而出的温热血液和刀锋上冰凉粘腻的腥红糅杂,是生与死的边界。
随手将抽出的刀丢远,刀刃砸过明亮干净的瓷砖,发出脆响。
没顾上手心被割开的疼痛,克莉丝塔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用衣袖将艾伦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我们要把自己打理干净,不然芙罗拉会嫌弃你身上这么脏,不让你接近的。”
艾伦极力挤出一个慈祥温和的笑容,配上他满脸血污,却说不出的诡异扭曲,“芙罗拉最喜欢干干净净的,我要干干净净地去见她。”
“对。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呢。”她就像一个尽心尽力的女儿,为自己癫狂的老父亲细心整理仪容。
收拾完之后,她扶着艾伦站起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夏洛克收到雷斯垂德发来的电话号码和疑问符号,下意识忽略后者,走到走廊上去拨电话。
出去前,他瞥了一眼克莉丝塔。少女衣袖、衣摆处都沾染大量鲜血的痕迹,握过刀锋的手蜷缩,血迹滴滴答答从指缝间淌出。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扶着艾伦·戴维斯,笑容温柔的让他想起巴赫那首《G弦上的咏叹调》。
完全没有痛觉般,也不在意血迹脏污。而明明是他带着一点稍浓血腥气都要退开两步的人。
矛盾却又理所当然。
***
夏洛克等了一分钟,电话才被接通。
这就是他不喜欢这种累赘的通讯方式的原因之一。
“……您好,请问您是……”
“夏洛克·福尔摩斯。文森特先生,我想向您了解一下菲尔德府上,是否曾经发生过一起意外死亡。”
那边迟疑了半晌,似乎在回忆,“……您这么一说,府上的确发生过一起意外,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好像已经十年……不,十一年了。那只是一桩偶然的意外而已。但那个时候菲尔德家族处境有些艰难,为了避免对家族名誉的影响,先生把这事压了下来。我知道的也不多……似乎还有威廉姆斯勋爵的帮助,先生也是那以后才和威廉姆斯渐渐交好。威廉姆斯勋爵是个很热心的人,那时候还很喜欢艾莎小姐。艾莎小姐小时候和现在可不一样啦……”
“艾莎·菲尔德和以前比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改变?”夏洛克从他混乱的词序中抓住这一句话。
“……您为什么这么问?”他有些迷惑,但还是努力回想艾莎这些年的改变,“也没有吧……就是艾莎小姐没有小时候那么爱和人亲近了,待人接物都比较冷淡……不过这不算什么,像她们这样的继承人都身不由己……”
“威廉姆斯对小时候的艾莎·菲尔德亲近到什么地步?”能将所有事情串起来的那根线,即将从千丝万缕中被寻找出来。
“就像对亲生孩子吧。先生对艾莎小姐小时候都没威廉姆斯勋爵那么关心。威廉姆斯阁下好像很喜欢小孩子,每周都会来看艾莎小姐,还会陪她在房间里玩。艾莎小姐小时候就是个别扭的小孩啊,每次看见威廉姆斯阁下都喜欢故作不高兴,但每次都能和威廉姆斯阁下玩好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