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脸上浅笑晏晏,心中却越发警惕。这桌菜粗略一看不下百金,如今自己不过是个举人就让这人折节下交,可谓是下了血本。若非天性豪迈,就是所图甚大。
郑绩却绝口不提一点让顾衡为难的事,甚至在酒过三旬时还主动介绍起自己的生意门道,“这回要往京城送些稀罕货,有一部分是海外舶来品。这些东西金贵,所以最是占银子,好在本大利水也大。”
自古财帛动人心,马典史听得两眼放光身子微微前倾。
郑绩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顾衡,语气越发煽动,“……像这么一把波斯痕都出产的束腰错金银制酒壶,上头嵌满了米粒大的红蓝宝石,工艺比中土的要格外精湛些。进价二百两,到了京城我可以作价一千五百两,有无数豪门权贵会抢着要。”
顾衡不接话,只微笑着拈一只五彩云鹤灵芝纹的酒盏浅酌。他前世今生见惯了各色人等,倒想细瞧一下这人准备做什么妖?
郑绩说到这里微微一叹,“只可惜我虽然有货源,但手头已经没有多余的银钱。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掺上一股。若是不放心也没关系,就自己收罗些紧俏的东西放在我的船上,决计不会亏就是了。”
马典史借口要更衣,把顾衡扯到外间低声提点道:“别怪哥哥没给你提醒,这个人明显是在给你递梯子,想在你中进士之前好好的与你结交。既然如此你何乐而不为,他送了人情,你赚了银钱。”
嘿嘿一笑,“我不敢搞那大的,才自己收罗了上百斤的茶叶,想着以后多条门路也不错。”
顾衡知道马典史是一片好意,倒也不好当面拒绝。就随大流道:“那我也跟你进同样多的茶叶,是亏是赚都无伤大雅。刚好我也是这个时候进京,干脆就亲眼去看看究竟!”
马典史喜得连连搓手,“你不但是我的好兄弟,还是我的财神爷。这个郑绩是专门行走权贵豪门的,哥哥我高攀不上,腰上的荷包实在也经不起折腾。不过你要是瞧好了路子,我就是拼上身家性命也要跟你赌一把。”
这话的潜在意思是,郑绩很好很会赚钱,但咱信不过。不过兄弟你要是觉得行,咱就冒点风险跟着他发一回财。
顾衡啼笑皆非。
觉得这人如今能把不要脸说得如此光明正大,也算是一项极好的本事。想了一下道:“既然这样,我就在月底搭着他的船一路进京。做生意不能光靠别人吹,是李逵还是李鬼一探便知!”
知道顾衡要同自己一起进京,郑绩自然一脸惊喜。连连说能送举人进京会试,是自己的格外荣幸。只是货船不比客船,路上多少要辛苦一些。
顾衡自然知晓其中辛苦,但比起从前那些苦这些委实不算什么,就各自约下启程的日子。眼下已经是秋末冬初,水路走得慢的话容易碰到冰冻,所以是船期不等人。
知道顾衡要提前进京,张老太太仔细想了半夜后也要跟着一路。
张老太太已经年近七十,顾衡自然是不允。老人家实在无法,才悄悄道出自己的忧虑,“听说京城里的富贵人家讲究榜下捉婿,万一有个大官非让你当上门女婿,那瑛姑该怎么办?”
顾衡实在是哭笑不得。
第一这个进士之位不见得是十拿九稳,第二即便是考中了进士,至多不过被授受一个翰林院编修之类的小官。那些真正的官家小姐个个娇生惯养眼高于顶,怎么会看得上他这个毫无根基背景的人?
老太太反正是振振有词,说戏台子上都是这么演的。那陈世美和秦香莲原本是多好的一对夫妻,结果那人一进京就变了心。为了迎娶公主还斩杀原配,做尽无数恶事后,最后还是枉送了性命。
顾衡一时间竟然是无言以对,想想一同进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兴许还能找些找到瑛姑父母的线索。
方县令第二日得知顾衡要提前进京,特地将他招至县衙,说正好要给京城的一位叔伯兄弟带封家信。因为信中说了几件隐密私事,所以不好找官家的驿站。
顾衡含笑应了,也没问什么样的私密事竟连官家的驿站都不能走?既然这般要紧,又为什么托付给自己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