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山坐在椅子上默默无语,半晌才叹息一声,“瑛姑……初到咱们家时,只是个身无半文的孤女。老太太一粥一饭地把她养大,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即便置下一星半点儿的产业,归根究底用的也是咱们顾家的银子……”
小汪氏和顾徔在无人得见处相视一笑,夫妻俩心中都是大喜。有了这句话垫底,这场京中之行总算没有白来。两口子在心中迅速盘算,一家布庄到底价值几何?
汪太太更是称心如意面上带笑,“老爷说的极是,等衡哥与周侍郎家的贵女成了亲,我就费些心帮他把后宅的规矩立起来。顾瑛身为女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守在后院,当什么布庄的大东家?”
这趟京中之行是她好不容易才求来,因此说话时时不时要小心觑一下丈夫的神色。毕竟是三十年的夫妻,对方心里想什么她还是知晓一二的。
见丈夫脸上没有愠色,汪太太暗暗松了口气,语气也越发温婉,“……时日久了我亲自帮瑛姑选个出息些的寒门子弟,到时候大不了我自己再贴补些给她备一份丰厚些的嫁妆,对老太太对衡哥有个交代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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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g 族长顾九叔听清顾朝山的来意后, 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
他一向知道这个堂兄惯于算计, 但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算计一番, 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想得出来的。他苦笑一声道:“是有这么回事儿,宝钞胡同的顾氏本宗宗主说过, 只要顾衡断了原本在乡下定下的亲事,联宗之事就有的谈……”
顾朝山连连顿足一脸的懊恼。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住,要是我在京里肯定能让顾衡悬崖勒马——娶自己的妹子,这名声传出去很好听吗?与京城顾氏本宗联宗是一族之顶顶大事, 以后族中子弟能沾多少光,怎能因一己之私停滞?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顾九叔眼睛连眨了好几下, 好半天才慢腾腾地道:“如今衡哥是正经官身,日后莱州顾氏多半要靠他支撑。我若是说多了,只怕会惹人厌。你若是有什么好法子, 不妨去试试……”
顾朝山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自己不敢吱声得罪人, 就把别人推到前面去。
衡哥在自己面前虽然不怎么爱说话, 但那双霜堆雪砌的眼睛一横扫过来,就让人觉得五脏六腑都是透凉的。昨天陡然相见时,那孩子身上凭添了一股迫人的气势。那可是七品工部主事,和县大老爷同起同坐的……
屋子外头刮着寒风, 草木都是光秃秃的, 房檐下挂着的一溜红灯笼都在打飘。
因为人生地疏, 顾朝山也找不见一个可商量的人, 就凑过去吭哧道:“衡哥虽然已经过继出去了,但他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要到衙门里去告他忤逆,这孩子惧怕之下,会不会日后就规规矩矩地听我这个当爹的话?”
顾九叔惊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这是谁给你出的丧尽天良的主意,也不怕天打五雷劈……”
顾朝山有些讪讪,“我只是随口一说,也不是真的要去衙门告他。我这心里头不是有些膈应吗,你看这孩子这打进了京,连封请安问候的书信也没有。要不是我们来的时日合适,他成亲时我和他娘连杯喜酒都没喝上……”
顾九叔凉凉地斜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膈应别人,衡哥天生是这样冷心冷心的人吗?还不是因为你那位好太太做的事人憎狗嫌。给要应试的儿子下药,这是当亲娘的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陡然想到昔日传闻,顾九叔惊疑不定地看过来,“那孩子……别真的是你与外室所生吧?难怪汪氏从来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总看不惯他……”
大冬天里顾朝山脸面涨得通红,嗫嚅道:“那都是外面胡诌的,衡哥是我亲眼看着稳婆抱出来的。再说往酒里下药之事,那是汪氏身边的嬷嬷自做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