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眯着眼睛,满脸的钦佩之意。
名义上他是被派来了帮忙的,暗地里却是收拾烂摊子的。没想到这位薛家大公子看似文弱,竟然如此拿得起放得下,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出手。这世上不是谁都能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下死手,难怪书上说无毒不丈夫,果然做大事的人行事与常人不同。
两人左右看了一眼后悄无声息地退出屋子,急步躲在对门的一处空宅院里,在黑暗中静等着吞下香饵的愚蠢猎物莽莽撞撞的踏进陷阱。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
按照脚程,顾衡乘坐的马车早就应该到了,却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听见车轱辘的动静。连随从也渐渐焦躁起来,迟疑问道:“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薛延慢慢握紧了掌心,血液一股一股地冲向脑门儿,如同煮开了的滚水,胸口又热又闷又潮湿。正在这时,有两个人影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朝这边走过来,随从细细辩了一眼后悚然一惊,“是春风楼收碗筷的小伙计过来了……”
计划原本完美无缺环环相扣,只差了一个最重要的男主角,这场大戏该怎么演下去?
小伙计们说说笑笑地进了院子,不过前后脚就听到屋子里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接着又看见那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出来,站在大街上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于是向来自负算无遗策的薛延脑袋更加疼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针线胡同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说是住在这里的一位女客半夜被人杀了,春风楼里的小伙计亥时过来收碗筷时才发现。
顺天府衙的差衙也有些头大,他们自然认得柳香兰。头天才打完官司,这才不过一天功夫人就没了。领头的一脚把小伙计踹了个倒仰,厉声喝道:“说不定人就是你杀的,这半夜三更的过来收什么碗筷?”
春风楼的两个小伙计哭丧着脸,面面相觑一眼后迭声喊冤枉,“白天的时候这位女客亲自到咱们春风楼来点菜谱,她人又温柔手面儿又大方,我们掌柜的就破了先例,让我们在戊时送了一副上好席面儿过去,约定亥时过来取碗筷……”
顺天府差役听出漏洞,“这说明她屋子里有客人,你们看清楚什么面貌?”
小伙子们齐齐摇头,“真没看见人,只是看这位女客满脸欢喜,身上的衣服穿得鲜妍,等的人不是丈夫就是情郎!”
顺天府差役心中一动,总觉得这事儿赶事儿的实在是太巧了。就轻声吩咐旁边的人道:“去悄悄打听一下,昨晚上工部主事顾衡顾大人的行踪……”
京城这块地界里,当差的自有自己的一套消息渠道。
那人一会儿工夫就回来回禀,“顾大人昨天带着他的夫人在城西郊外金水河上游玩了一下午,在船上吃完了晚饭才回城,顾夫人直接回了家,酉时末顾大人坐了马车到了西市这边。”
领头的差役眼睛一亮,这人大老远的跑到西市来做什么?
却听那人继续禀道:“……到徐记酱肉铺子亲自排队买了一块三斤重的青酱肉和十来个馍馍。加了十个铜子,让人趁热送去巾帽胡同给顾夫人。然后转去什锦胡同陪着端王殿下下了一晚上的棋,到现在都还没出来。我细心问过,这一路上有无数个人曾亲眼看见过他的身影!”
仵作这时候已经检查完柳香兰的尸身,将填好的太平尸格递了过来。
他一边脱身上的油布围裙一边道:“这女人是在戊时至亥时死的,应该是被绳子丝带之类的软物勒死的。死前曾剧烈挣扎,双手的指甲缝里都有血肉丝,相信凶手的手臂上应该有很深的抓痕……”
京城这么大,不可能每见一个人就让他们把袖子搂起来,看看人家手臂上有没有抓痕,所以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本来一个小地方来的女妓死了也没什么,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就不免有些大牵扯。几个差役互望一眼,准备把这件事推给府尹大人伤神。
带头的差役好似犹有些不甘心,低声吩咐道:“这女人身上的衣服穿得如此绮丽,昨天与她在一起的多半是她的真正情郎。这出命案没头没脑的,总不好胡乱猜忌人。你行事妥当些,随便找个借口,再细看看那位顾大人手上有没有明显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