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商量好一般,这个提议立刻就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有人说河南上蔡县殉职的县令王希九和顾衡的私交不错,勘查暴~乱也是交给他可说是事半功倍……
肃王对顾衡的印象还好,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河南的几个州县都被暴民霸占,眼下应该调集卫所上的兵士前去围剿。那顾衡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这时候巴巴地跑过去不是送死吗?那些人若是晓得礼仪君恩,就不会有这场祸事了。”
跟随肃王的人立刻转向,朝堂上的声音也随之分化成两种——有建议拿重兵镇压的,有派遣文官前去谈判招抚的,一时间竟有些委决不下。
敬王倒有些跃跃欲试。
若是能将这场暴~乱平定下来,在圣人面前必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是眼下河南府的局势不明,若是不知深浅贸然前去,真正遇到危险时那就得不偿失了。他正在这边举棋不定时,就见舅舅周敏之悄悄给他使了个眼神。
敬王一怔,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边,心念却在急转——不知舅舅让自己勿动是什么意思。两边的渠道各自不同,也许他那边的消息快一些也说不准。功劳谁都想捞,可也要有那个命!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就见皇上眼睛直直扫过来,好像还在他身上停留了半会儿,末了又收回目光重新打量几个儿子,仿佛在心中取舍一般。
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年轻人是要出去历练,要不然就不知道外面的风风雨雨。这个钦差就定给老二,顾衡为副,两个人一路上也有个商量。由顾衡处置相关的事物,老二在一边给他压个阵……”
大殿上静寂了片刻,人人都被这道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圣谕惊得目瞪口呆。有反应极快的朝臣立刻上前附和皇上的话,言辞含糊地夸赞端王定能充当大任云云。
至于工部六品主事顾衡上朝听政的资格都没有,但现在也没有几个人敢真正小觑他。当初小瞧这个人的衢州知府薛维昌,去年秋天的时候才被斩立决,如今还不知道猫在哪块地方等着投胎呢!
好容易等下了朝,敬王瞅空选了个无人的地方静等了一会儿。果然片刻之后,礼部侍郎周敏之就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微躬了躬身子道:“……今天凌晨传来的急信,河南那边又失了两个县城。如此这般凶险,圣人怎么舍得让你去?”
敬王想起在大殿上,皇上的确在望向自己时犹豫了那么一会儿。这会儿仔细回想,那份目光里充斥着偏心的袒护。一股说不出的感触刹时充满心中,“二哥不受父皇待见,这样一来心里只怕更加不好受了……”
周敏之轻微一笑,“如今这个当口上,你最好时时不离皇上左右。端王就是在河南府挣下天大的功劳,也夺不了你在皇上心中的这份好。”
敬王脸上的笑意更深,“先前我对那些暴民深恶痛绝,现在我到指望他们真有些本事,好把老二和顾衡那个小子死死拖在当地。最后实在不可收拾了,我再向父皇请命……”
端王在勤政殿受了一顿难得的嘉勉后,大步出了宫门。面目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仔细看那眼神却是晶亮夺人的。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到最后忽然感叹了一句,说“你已经闲得够久了,该出来老老实实当差了!”
端王让自己不要乱想,可实在忍不住要乱想。他急急地走了几步,无数红墙从眼前掠过,拐角处一队青衣内监急急躬身退在一边。
刺骨冷风扑面而来,端王热炭一般的心终于乍然冷却。
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帝王的承诺——这是自己用无数次跌倒换回来的教训。从前母后还在世,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一朝变故,所有的爱情亲情恩情就如同失了颜色的陈年画纸,再也找不回往日的鲜妍生动。
今日的心情起起伏伏,实在不是个好兆头。端王摸了摸手腕上的绿檀木佛珠,心想自己修了这么多年的佛还是如此无用,竟然被别人一句话就坏了修行。不过是一场利用罢了,要不然这样建功立业的机会为什么不留给他一向宠爱的老三?
顾衡早已等在马车前,听端王把大殿上的经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这才慢腾腾的问道:“殿下好像不怎么高兴?河南府虽然有许多州县沦落在暴民的手上,但若是顺利平定,就是殿下的一件不世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