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帝天子外,所有人都伏了下去。赵枝枝也伏了下去。
她伏在地上,余光瞥见左右两旁的人全都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是在说祷告词。
她快速说了祷告词,悄悄抬起脑袋。
只看一眼,一眼就好。
赵枝枝实在太想看姬稷了,从他出现在人们视野的那刻起,她的心就像一颗不安分的小鸟,飞不起来,落不下去,只能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地跳来跳去。
今天的太子,不像人,像神。夕阳薄纱笼罩大地,太子则是大地上那颗徐徐升起的旭日。
天上的太阳落下了,地上的太阳却升起了。
她清楚地听见人们的惊叹声,不是对美丽事物的那种赞叹,而是从鼻间小心翼翼往外呼出的敬畏与臣服。她自己也呼出了惊叹,但心跳得太快,来不及敬畏与臣服。
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中,赵枝枝一张雪白天真的面庞仰了起来,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满是雀跃,触及前方那道如山般高大的身影,那眼呆呆一滞,脸与脖子红起来,连脚趾头都被羞意浸染,忍不住瑟缩。
家令大人没有骗她。今日的太子殿下,真俊啊。
莫说风不忍吹皱太子的衣裳,连她都不忍多看他一眼,直勾勾的目光,是亵渎。这一瞬,赵枝枝生出一种错觉,仿佛有谁在压着她的后背,她该敬仰地低下头,直至他恩准她抬头看。
今日所有看见太子的人,大概都会这样想吧。所以他们才深深地埋下脑袋,弯下腰背。
或许,以后不会再有神,太子会做那个神。赵枝枝被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一跳,她赶紧低下头。
鼓钟声停下后,全场寂静无声,唯有帝天子对帝太子的祝福与期冀之言响彻大地。
帝天子中气十足向天下宣布,帝太子正式成人。
众人高呼:“赳赳大殷,万年无期!”
帝天子为帝太子戴上冕旒,帝太子一手执黄金长剑,一手握铜斧,长剑指天,铜斧对地,他沉凛的声音喊道:“赳赳大殷,万年无期。”
人们欢呼声震天。
冠礼之后,大宴开始,众人载歌载舞,尽情玩乐。
太子冠礼,举国欢庆,朝会休三日,是以人们并不担心今晚的醉酒会耽误明日公务。
姬稷坐在姬重轲侧下方的席座,他的长案紧挨姬重轲的席座,仅仅隔了不到一尺的距离。而在他的长案侧对面,信阳的席座赫然入目,与姬重轲的距离,仅次于他的长案。
姬稷先看到信阳的长案,再看到信阳的人,他举起大爵,信阳正朝他而来。
“啾啾。”信阳激动地拍拍姬稷的肩,“长大了,长大了。”
姬稷热情亲切地笑了笑,“长姐,你倒是半点没变。”
信阳笑道:“怎么没变,都老了。”
姬稷:“哪里老?长姐胡说,明明变得更加美丽动人了。”
信阳大笑,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句赞美,她一口饮尽手中大爵的酒,走到姬重轲身边去。
父女俩说了些什么,姬重轲笑声洪亮,朝姬稷招手。
姬稷过去一听,原来是在说私兵的事。
姬重轲:“你听听她说的话,这个丫头片子,嫌鲁国的私兵太懒散,守不了她的公主大殿,想从茹茹手里借兵过去,你说,她是不是儿戏?”
信阳伏在姬重轲手臂边晃了晃,嗔道:“王父!”抬头看姬稷,问:“啾啾,难道你也嫌我胡闹吗?”
姬稷笑道:“长姐最是稳重,怎会胡闹?”
信阳:“王父,你听见了吗,啾啾说我最是稳重。”
姬重轲戳戳她脸,“穿成这样来观礼,还稳重呢。”
信阳含笑,“这是我的家,我回自己的家,自然是想穿什么穿什么,只要王父与啾啾不介意,谁敢说个不字?”她问,“啾啾,你介意吗?”
姬稷勾唇:“当然不介意。”
姬阿黄上前向姬重轲和姬稷敬酒,酒杯里抬起脸,笑容贱兮兮,问信阳:“长姐,就你一个人回来吗?我姐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