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来指着瓶身上面的字迹,说道:“大家可以看到,这上面的题诗笔势瘦挺健劲,风格独殊。我在故宫博物院看过故宫林逋的《自书诗卷》,林逋的字起笔多用侧锋,多见露锋而入,虽有隐锋收笔,而更多露锋而出,牵连映带间亦见露锋。和我们在这梅瓶上看到的字迹是完全一致的。换个角度来想,即便是在林逋所处的那个时代,能够写出这样一手好字的书家,恐怕也早就声名赫赫了吧?”
“我们时常说「书画不分家」,「书画同源」。写字好看的人,画画也不会差。画画好的,更喜欢在画作空白处题一手好字。既然证明了这上面的字与林逋的气势相通,起势相同。那么,我们再看看这梅和鹤……书朗清俊,潇散有致。字和画一气呵成,融成一体。不见有任何生散疏离之感。完全出自于同一个之手。”
“由字而言画,所以我才说这梅和鹤出自林逋本人之手。至于这林逋的自画像……我想问问孙打眼老师,如果你选择一位女士和你合作做一幅画,你会选择哪一位女士呢?”
“……”
“我要是林逋,我自然会选择与我关系极其亲密的女子。而且,因为这幅画旁边题的诗是一首情诗,所以,我一定会邀请自己喜欢的女子来合作一起完成这幅画作。至于孙打眼老师会不会随手在街边拉一个陌生女子,那就属于他的个人爱好了。”
“……”
江来双手撑在拍卖台上,剑眉星目,俯窥全场,朗声说道:“所以,我认为梅鹤是林逋所作,林逋画像是与其关系密切的女子所作。因为今天说了太多话,所以我不接受任何反驳。”
台下一片寂静。
良久,有人鼓掌。
继而掌声连成一片,咆哮如雷。 北宋的林逋和红颜知己合伙画了一幅画,出现在了元朝的元青花上面,那幅原画自然没有像史书所记载的那般「随就随弃」,而是被他身边的知交友人或者丫鬟侍僮给偷偷留了下来,传至元朝,被高明的画工或者书画大家原般无二的临摹上去,继而成就现在拍卖会上价值连城的《梅花鹤子》元青花瓶。
有很多经典之作就是靠这种方式传承下来的,或画于瓶罐,或拓于碑石。当代著名书画家启功先生一生写了很多字,题了很多匾,包括著名的医药连锁机构「同仁堂」大字招牌就是他写的......当然,那些匾自然不是启动先生自己动手制的,而是高明的匠师根据启功先生的题字刻到匾上的。
不知道林逋和红颜知己合作的那幅《梅妻鹤子图》是否依然被藏于某人之手某处密室,更有可能已经消失在这历史长河之中,但是,能够用青花瓶的载体来展示这样一幅杰作,讲述这样一段秘事,这样一段情史。这青花瓶便拥有了超越了它本身的价值。
在场的都是古董商人,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明白它的价值以及有可能到达的估值。
“我身无力,我腹无才。得江公之教,茅塞顿开。”
“江来先生讲的实在是太好了,博古通今,学富五车,让我们这些小地方来的土包子大开眼界。佩服,实在是佩服之极。”
“江来老师,这《梅妻鹤子》青花瓶还拍不拍啊?你觉得他和拍出天价的《鬼谷子下山》相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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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来自然不会理会那些吹捧,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青花瓶拍不拍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是负责此次秋拍会的林初一小姐来决定。”江来的视线转移到了嘉宾席的后排,和坐在那里笑逐颜开的林初一眼神对视,然后又赶紧转移开来,这个女人的眼睛亮晶晶的,火辣辣的,就像是燃烧着的两团火焰,让江来感觉到了危险。“至于他和《鬼谷子下山》相比价值孰高孰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它们都属于青花人物瓶的精品,也有可能是孤品。有钱难买心头好,你喜欢哪一只,那只的价值就是最高的。”
“江来先生,你会出手吗?”
“我不会。”
“为什么?”
“买不起。”
台下传来善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