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老太太满是慈祥的脸,顾知薇心底仍是触动,饶是她以为祖母苛刻,此刻也为她一番爱护之心动容。
可仔细想想,她也是为了一家和谐恩爱。只是人心难测,当初让宋姨娘进府,怕是没想到顾家后面这些个糟心事儿。至于顾知花勾结生父敬王害了顾府满门,怕是顾老太太饶是如何也想不到的。
如此想着,顾知薇终究是忍不住,趴伏在顾老太太肩膀,嗅着鼻翼之间若有若无的佛禅香,道,“祖母放心。”
我一定会保得父亲哥哥平安无恙,会让哥哥嫂子幸福相伴,也会让母亲免于横死,更不会让您被宋姨娘活活气死。咱们都会好好的,再也不和前世一样。
顾老太太见她这样,反倒是觉得稀罕,笑着道,“快别跟孩子似的,祖母方才说你做事儿周全,怎么又孩子气来?”
说着,推开顾知薇细弱肩头,见她眼眶微红,忙安慰道,“祖母最是个有福气的。昔日不过是磨豆腐的人家,嫁的是顶顶好的读书人,便是你父亲,也是三元及第,给祖母诰命夫人。将来我们薇姐儿怕是更好,祖母还等着往后啊,看我们薇姐儿教养天下女子,是天下楷模呢。”
这话里蕴藏的含义,顾知薇一听便明白。什么样的人能教养天下女子,是楷模呢?无非是九重宫阙里的娘娘罢了。
这背后的路可不好走。前世傅仲正身死异地,连带着顾府也满门抄斩,她和嫂子两个温饱都混不得,最后和顾知花同归于尽。
自打她重生清醒过来,除了让宋姨娘栽了跟头,被流放到这庄子上来。
顾知薇便想着如何让顾家免于劫难。可她到底是闺阁女儿,抛头露面的事儿都做不得。想出来两个法子,一是让顾父告老还乡,一家人回青州老家去,二来便是嫁给傅仲正,保住他性命。可这两件事儿都是说着容易,做着极难的。
不说如何让顾父信任她,便是自打她清醒过来,顾知薇便没有好好亲近过顾父。先是顾父每日朝政繁忙,日夜不是在缀锦楼,便是在傅仲正的荣锦院。等顾母回府便又是在清华堂,仔细想想,父女俩个单独说话的时候竟然没有一次。
至于嫁给傅仲正,那更是不必说。顾知薇原本是想着,顺着顾父安排,等到五六月间,娘娘千秋以后,便会下旨订婚。到时候她也方便名正言顺关心傅仲正,好提点他些。
可她还没来得及和那人说话,他便在燕地没了音讯。若不是父亲亲自去打探没有踪影,饶是顾知薇怎么想,也是不相信这事儿的。想起失踪的那人,顾知薇思及在雪团儿和大黄,两只极通人性的狗儿还知安慰她,可那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只是这些话,怎么也不好和顾老太太说。
唇舌间绕了半晌,顾知薇也只冒出一句,
“不过是看命罢了,若命里有这东西,便是不该是我的,也到了我手里了。”
如此垂头丧气倒是罕见,顾老太太稀奇,笑道,
“我们薇姐儿这样的品貌性格不成,那祖母怕是不知还有什么样的人儿能成。凡事不过尽人事听天命,想来咱们日夜求着佛祖保佑,定是能让咱们顾家平安昌盛,也让我们薇姐儿如愿以偿。”
顾知薇只含笑应了,心底百转千回的心思一句也没和顾老太太说。
见午后天起了阴云,没得连自己心思也是沉沉的,等回了自己住的后廊,芍药伺候了茶水,见顾知薇仍是闷闷不乐的,有意逗她开怀,便拿宋姨娘的事儿和她说话,
“方才庄户婆娘来报,说是乌庄头准备了好些蚕茧子,只等宋姨娘去学呢。”
“...可惜咱们太太不知道,如今府里面停了她的月钱银子,老太太又不肯理会她,宋姨娘怕是日子很难过。”
“...庄户婆娘还说,往后那宋姨娘每日纺织不够一寸,便没有饭吃呢,姑娘,这可是解气了?”
一句一句的话出来,顾知薇完全都没有动静。芍药抿住嘴不说话了,饶是她如何不长眼色,也知道,此刻姑娘怕是不开心呢。
悄声进了外间,见徐妈妈正拿着账本出来,一张张理了房契铺子,问,“姑娘是怎么了?怎么连个笑模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