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这话算得上是一语双关。
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时,几乎感觉不到旁人对他的区别对待,他始终将自己看做合法王储,从未放弃过竞争王位的机会。但是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巨大的痛苦立刻席卷而来,自己是霜巨人后代的真相远比他因此失去争储权利来得残忍。
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和他们保持一个虚假的关系,可惜奥丁他们并没有这样仁慈的心肠。
敖暻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了洛基一番,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解读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正和她之前的猜测一样,洛基由于自己的血统而失去了成为阿斯加德国王的资格。
但这个王位也并不是他最想要的,顶多就是他证明自己的渠道。
“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必要因为这个而痛苦。”她收回令洛基有点心慌的视线,转而看向沧龙。“如果能离开这个环境,外面多得是大好风光……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又何必介怀之前的生活有多么压抑呢?只会浪费享受生活的时间。”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它离开这个牢笼之前,或许失去了一些自尊,但起码吃喝不愁,有那么多人关心它的健康,虽然都是职责,可它也过得很舒坦了。在离开之后,它能凭着自己占据一方海域,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只去想自己在这里被当做展品的日子,那不是跟没离开一样吗?”
洛基的银舌头此时都要打结了,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敖暻的话。
“现在它是被人用惊叹的眼光看着,被当做无敌的海洋霸主,但是如果它总是被人类羞辱呢,如果它食不果腹,你还能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洛基走上前去,他高大的身躯压迫感极强,逼视敖暻的绿色双眸里是和海水一样冰冷的视线,怒火几乎要从里面窜出来。
“那如果它能逃离这样的环境成为自己的主宰,不是更应该为此高兴吗?开心的事有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再想那些不痛快的过往?”
“它——”
洛基咬了咬牙,那股莫名的愤怒翻腾在心口,就好像火焰灼烧。
“你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他气急了,甚至忘了替换代词就这么歇斯底里地对敖暻吼了起来,再一次把风度抛开,他的眼眶里同样被水雾充盈,显得那双绿眸波光粼粼,像宝石一样晶莹。
“我确实不知道。”敖暻伸手,不紧不慢地给洛基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领口,抚平了肩头的褶皱,看起来别提有多淡定,“因为我是自由的。虽然小时候稍微有那么一点被限制活动,但广袤的天地时刻向我敞开它的怀抱,我不需要理解这种生活,也没有人敢羞辱我。”
“所以你凭什么说出那些话?你根本都不了解那种痛苦。”洛基一把抓住敖暻的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但是我愿意去倾听,只要对方愿意告诉我。”敖暻没有试图把手抽出来,她和洛基对视,从里面看到了他隐藏的紧张和自卑,“这就是我的职责所在,理解他们因何而痛苦,从心灵层面上解决问题。当你肯放自己自由,没有人能禁锢你,当你觉得无所谓,那些羞辱的话就像路边流浪汉放的一个屁,以你的习惯,难道会正眼去看他们吗?”
“文雅点,公主殿下。”洛基扯了扯嘴角露出招牌假笑,“这也是你的职责,把流浪汉排放的尾气用来做比喻可不应该是公主的措辞……而且,这事跟我可没关系,请不要拿我做例子。”
他丢开那只柔软的小手,不知从哪抽出一只手帕,表情嫌弃地擦拭着自己的掌心:“我也没什么好跟你倾诉的。”
“那就更好了。”敖暻对洛基的心口不一并不追究,“你刚才来找我是因为什么?”
“……”洛基擦拭掌心的动作一停,然后忽然抬头,“你还好意思问?”
敖暻明知故问:“我怎么了?”
“你给我穿的那是什么东西?”洛基想到那套紧绷在身上的小恐龙睡衣就牙齿发酸。
“……那是你自己挑的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