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地把一万多行的数据表翻了一遍,指着每隔两千多行就出现一次的显著较大的数值说道,“同学,这是一个矩阵。你可以把它图形化看看,周期调整到6-8年左右,应该会看到三到四个定频转移的波峰。”
这张数据表是此前三十年积累下来的观测数据,记录了包括太阳在内六十四颗恒星每一次脉冲闪烁的精确时刻和脉冲频率。
女生用这些数据生成了一张规律明显的点阵疏密分布图,发现这一次太阳脉冲的频率,与四年零两个月前森托座阿尔法星发出的脉冲频率完全吻合。
他们继续往前追溯,发现太阳历次脉冲闪烁之中,有相当一部分与森托座阿尔法星频率完全相同,而且相隔的时间都是四年零两个月。
那一刻,孟同学提出了大胆的猜想:“难道恒星之间的脉冲闪烁,是互相传递的?”
刘恩慈觉得她的猜测很有道理,报以肯定的颔首。
欣喜过度的孟同学热情地拥抱了初见的刘同学。
刘同学的脸红成了一个大苹果。
此后很多年,他常常会想起这个特别的圣诞夜,苹果很甜,心里也很甜。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刘恩慈一直不知道那个圣诞夜之前以及之后发生的一些事。
比如,他直到大学毕业之后才知道,孟同学的父亲就是一个世纪以来合众国最杰出的天文学家孟尘迹孟教授。正是这位孟教授,在连续观测深空三十九年之后,首次发现了恒星的频闪现象,为天文界解释宇宙大爆炸假说提供了更多的想象空间。
又比如,他直到八年之后才知道,因为那个圣诞夜自己的偶然提示,使孟同学事业上的春天早早地降临。
这位名叫孟洄的水大女生提出了“闪光猜想”,即:当一颗恒星闪烁之后,它周围的恒星会随之闪烁,两者之间的时间差刚好是两颗星球之间的距离除以光速的商。
她甚至大胆预言,最近一次太阳闪烁之后,距离太阳最近的恒星——森托座的阿尔法星将在八年之后以同样频率闪烁。
因为,从太阳到森托座阿尔法星之间隔着422光年的距离,光走完这一段需要四年零两个月。
而要得知那颗星是否会有所响应,则要再过四年零两个月,等到那头的光照射到太阳系。
因此,总共需时八年零四个月。
在这八年零四个月里,恒星闪光是否会在恒星之间传递,成为了天文界热烈探讨的一大课题。
而关于这个猜想是否的验证,将交给时间。
八年的时光不短,好在她还年轻,可以等。
八年的时光漫长,她等得有点苦、有点累。
有些事,不是你想要他早点来,他便能早点来的。
比如光,虽然拥有全宇宙最快的速度,却依然来得那么慢,叫人心焦。
又比如某人,虽然可能是全宇宙唯一一个与她有着共振频率的人,却慢得跟温吞水一般,迟迟没有任何表示,这更是叫人难熬。
既然全宇宙最快的光都还没有到来,那好吧,本姑娘姑且就原谅你了。
所以,当八个年头过去,预言的时刻到来,“玄奘”望远镜如期观测到森托座阿尔法星的闪烁,大龄未婚的女孩喜极而泣。
所以,她第一个通知的就是那个名叫刘恩慈的同学,当然,此时他们早已经是很亲密的朋友。
所以,当二十八九岁却依然青涩的刘恩慈伸手敲门不过两下,就被她一把拉进了实验室。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圣诞夜。
这边是独自在实验室里留守的她。
那边是勤工俭学、打扫实验楼的他。
习惯了寂寞的夜,习惯了勤恳的人,加上沉默寡言的性格,两人原本应擦肩而过。
但她有一颗温暖的心,而他有一颗感恩的心。
女孩递给男孩一只新鲜光洁的红苹果,男孩给了女孩一个浑然无瑕的完美猜测。
故事就是这么浪漫,这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