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咱们再去瞧瞧你要报恩的那个书生,”她道,“我总觉得,白尾在乱葬岗失踪,和那书生身上的鬼气脱不了干系。”
白尾与冥界毫无瓜葛,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在乱葬岗失踪——尤其此处还留有鬼魂出现过的痕迹。
唯一能搭上边的,就是昨日书生身上的鬼气。
而等到两人赶到那书生的家里时,不出意料地发现,那书生也不见了。
一人一妖,同时在昨夜失踪,绝不可能是巧合。
“你别太担心,”两人坐在书生空荡荡的屋子里,温敛眼见着燕妙妙拧紧的眉头这一路都未放松,便安抚道,“白尾的气息虽消失不见,但是仍能追到乱葬岗——证明他至少还没有生命危险。”
燕妙妙丝毫不减担忧。
她磨了磨后槽牙:“他是我从妖界带回来的,我得为他负责。”
温敛顿了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书生空荡的桌案前,执笔蘸墨寥寥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接着一袖撂下,那纸便自行叠了起来,转眼便飞出了窗外。
“此事与冥界怕是脱不了干系,”温敛道,“我同冥界往来不多,方才给滁云道君递了信,让他尽快过来。”
沈翘交友广泛,同冥界的鬼王鬼差亦是相熟,有他出面,这事应当好办许多。
冥界与其他几界的关联极弱,掌管六界生死,地位之高超于仙界,便是温敛,也没办法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去问冥界要人。
“嗯。”燕妙妙点了点头,情绪仍然不高。
他坐在燕妙妙旁边,伸手揽着她。
“今夜咱们去乱葬岗瞧瞧,白尾一定无事。”
“好。”
走出书生的屋子之后,不知道是温敛一直的劝慰有了效果、还是日头照在身上生了几分温暖,燕妙妙悬着的心绪略微缓和了些。
而方才因为走得太急而忽略掉的道边的情景,也逐渐进入了眼帘。
道边的商铺小摊中,堆了不少纸钱元宝。
温敛与燕妙妙对视一眼——今夜正是七月十五,盂兰盆节。
盂兰盆节,鬼门大开。
夜半之后的彭城,再度热闹了起来。
燕妙妙与温敛远远站在街巷尾端,盯着眼前的鬼声鼎沸。
与白日里朝气蓬勃的彭城不同,此时的小城弥漫着森森鬼气,白雾在街巷中蔓延凝结,入骨的寒意窜上燕妙妙的脊背。
主街之上,人山人海。
数不清的鬼魂们在街上飘荡交谈,外貌模样乍一看与凡人别无二致,脸色却极为青黑,打眼便知绝不是活人。
燕妙妙不是没见过鬼魂,可却是第一回 见到这么多鬼魂。
“这彭城,应当是冥界与人界的交界之处,”温敛低声道,“你别害怕,此处鬼魂虽多,但大多没什么法力。修道之人身上的阳气极重,便是法力高深的恶鬼,也伤不了你。”
“我……”燕妙妙咬了咬牙,“……尽量不害怕吧。”
身后听见温敛的低笑。
“魔族那样丑陋的长相你都不害怕了,怎么却怕鬼?”
“这跟长相有什么关系,”燕妙妙紧紧攥着温敛的手不肯放开,指尖冰凉,掌心处虚虚地冒出了冷汗,“你长成这样,虚散真君不一样怕你要命?”
“这倒也是。”温敛赞同。
对阿弋来说,恐怕宁愿面对此刻百倍之多的恶鬼,怕是也不想面对他。
他将手心中的一撮灰毛再度拿出,一道几不可见的微光自这灰毛缓缓流出,逐渐没入了眼前的鬼群之中。
两人敛了气息,循着这微光混入街道。
离这鬼魂们近了,燕妙妙方知自己的胆子有多小。
远远看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这些鬼魂的脸色不好。离得近了才意识到——这何止是脸色不好,简直是突破想象的极限。
身上缺胳膊少腿、鲜血淋漓的——这是标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