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君向若心下巨震。
妖尊被锁在败魂宗的天牢里, 连苍蝇都近不了他身, 让霍清允去拿确实是唯一选择。
但这背后的人居然是顾戚行!他可是半步仙人的首席弟子,剑谷的谷主,天下正道唯他马首是瞻。当年平叛败魂宗和天魔宫叛乱的带头人也是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拿妖丹不是魔尊陈延昭指使的吗?”世人皆如是认为,君向若心下疑云丛生。
鹤迎天嗤笑一声, “他天魔宫的魔尊哪来的本事教唆霍清允?真要说起来,最无辜的可就是他了。”
“顾戚行要干这档子破事,又想唱白脸,没有背锅的怎么能呢?”
“顾戚行给陈延昭下了药,让他疯魔,杀死医谷谷主的妹妹,再传播谣言,正道上谁还不信他?”
“传言妖丹是被陈延昭拿走了,可是他至始至终连妖丹的影子都没看到。”鹤迎天端详着手里天下独绝的茶杯,“顾戚行一手好棋。”
“他先给霍清允说好了让你去当替死鬼,她就可以全身而退。结果那个畜牲过河拆桥。”
“咔嚓”一声,鹤迎天手里的“沙河流星”杯应声而碎——世上再无“沙河流星”。时隔五十年,说起这事,鹤迎天仍气得发颤。
她当时不得不回冥界去处理事务,却不想发生了这事,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君向若看着她发颤的肩膀,语气有些生硬,“所以你为了抢回她的尸体,杀了一座城的人?”
鹤迎天大笑了起来,“顾戚行这么跟你说的?”
“他真是恶心得我要吐了。”鹤迎天目光阴沉,“他那满城的魔兵蛰伏人群不是心怀鬼胎你信吗?我怎么杀不得?”
原来都是魔兵!顾戚行为什么会有魔兵?
“呵,可惜全都成了我的笑面怨灵了。”她把衣摆上沙河流星剔透的碎片掸下去,一个价值连城的杯子就这样陨落了,“不过,也被你们杀得差不多了。”
君向若赶紧避开了这个话题,“顾戚行要妖丹做什么?”
“增长修为啊。”
妖尊的妖丹可是大补,但是上次见顾戚行也不过渡劫期修为,不应该啊……君向若的手心布着薄汗,“他要做什么?”
鹤迎天没有回答他。
她沉默半晌,转而道:“涅槃柱给你了,但我劝你不要交给别人,也不要用它。”
君向若凝神看向她。
“都传言半步仙人用精血化涅槃柱封印妖尊,但你想想——”她靠在椅子上,手肘撑在扶手上,支着头,“他闭关五十年之久,那些兵戈扰嚷是怎么传到他耳里,让他出关平反的?”
君向若从来没有抠过这些细节。
“这怕是只有顾戚行一个人清楚了。”鹤迎天表情戏谑。
一百年前。
乌云隆隆地席卷而来,沉沉压下,罡风随妖众肆虐,整个圆觉大陆似乎已垂垂老矣,拉风箱似的喘息着,空气里弥漫的恶臭贯穿到边界荒野,那里有无人拾掇的噩梦。
血雨让一切早已腐烂的死物保持着永远的新鲜。
雷霆扯着沙哑的喉咙高念诅咒,仿佛连棋海里归寂千年的巨兽亡灵也要在这呼唤中复活重生。
血海的尽头是谁在哭喊?
逃亡的脚步密布山海河川,可寻见寸山寸土的安宁?
没有一处不是兵戈所及之地。
獠牙要咬碎所有晓勇的战甲。
刀剑要斩断所有牢固的骨肉牵绊。
血水想冲刷尽史书上真真假假的兴衰荣辱,展纸再泼墨另一段粉饰太平的哀乐人间。
万千的灵力碰撞着回旋在一起,将天地都搅动得骇然巨震!
修士和妖族在歃血的誓言下鏖战,倒下的躯壳里是哪一位英雄的魂灵?
史书千卷,铺展万里,一页一页、一列一列、挪着指头细数,可能寻见他的名姓?
一战二十载暗无天日。战歌磨破了喉咙,换来的是逐渐低靡的士气,一干人等引颈受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