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要不是宣国太子、九公主未来的小叔子,她大抵忍不住一脚踹飞。
夏暄窘然起身,理了理袍裳,试图解释“此举乃关心病情”,又觉辩解无异于掩饰,干脆半字不提,拉下纱帘,命大夫上前诊断。
晴容原本高烧迷糊,如今吓出一身冷汗,反倒清醒不少。
机智如她,有惊,无险。
···
经大夫施针、服食药物,晴容纵然羞愧难当,仍酣睡一整夜,次日精神大好。
换回嘉月公主府女官的装扮,她寻思如何假装若无其事,向太子辞别,忽闻低沉猛兽吼声震动房舍,暗叫不妙。
只顾怯赧,竟忘了警醒太子!
但她该如何示警?那人与她东拉西扯,却半句不曾提过豹子!
捏了一把汗,晴容拉上鱼丽,惶惶循声而觅。
偏生花豹叫声渐缓渐歇,兼之园内仆役寥寥,一时难问究竟。
她既怕豹子伤人,又担心人伤了豹子,恰巧照顾老妈子端药膳沿廊行近。
“司珍大人怎么跑这儿呀?”
晴容故作惊慌:“我听见狮虎之怒,出什么事了?”
“您不必担心,那是野外救回的花豹。听说,殿下遇险时,这豹子挺身而出……目下也只认他,旁人近不得身。”
“此话……当真?”
“正是!方才右卫率大人说,豹子易怒,但‘殿下乃国本,恩威并重,得众生相护,为大宣之福’,还让老奴弄些生肉喂饲豹子……”
老妈子激动复述,滔滔不绝。
晴容惊喜之余,难免疑惑:太子再有动物缘,也绝不致令野生豹对其一见如故。莫非真因为她用豹头狂蹭,相互交换气味,使得豹子接受他?
灵魂从伤后豹子处返回,只因痛苦加剧,才导致她傻乎乎出丑。
忆及昨夜的撒娇被人全程围观,她又羞又恼,暗自磨牙:天知道那家伙为何跑她房间、还坐榻上?惹她犯罪?
再记起附身豹子所感受的皮肉开裂、骨骼遭挫之痛,晴容的愤然逐渐转化为对花豹的怜惜。
仔细回想,当时背部伤口冷凉,应已敷过膏药;腿侧尚余火辣辣之感,疑似有伤,却遗漏了?
种种痛楚,除她以外,无人得悉。
这园子或许会有药材和香料,助它减轻痛苦吧?
···
地下室三面墙,一面铁栅栏,内里无床榻无桌椅。
花豹趴在干茅草上,闭目而眠,偶尔抬眼瞪视带刀而立的甘棠,发出低声警告。
夏暄穿一袭家常袍服,背靠石壁,周遭简陋环境丝毫无损他温和恬淡的气度。
他一手执书,借上方小窗漏下光线翻阅;另一只手则不时轻抚豹头,唇角扬起悠然浅笑。
豹子伤势好转,精神旺健,怒吼众人,唯独对他有顺从之意。他既惊且喜,放下杂务,纡尊陪了小半日,因再次撸上“大猫”而暂忘烦忧。
临近正午,休憩的花豹猝然龇牙怒目,凝神戒备。
夏暄眼神示意甘棠一探究竟。
“殿下,这不妥。”甘棠自是不可能将他留在猛兽身侧。
犹豫之际,狭窄过道缓步走来三人,当先是手捧鲜肉的老妈子,尾随者则为赤月国九公主和她的武侍。
晴容目睹人豹和谐共处,满心欢喜冲淡羞怯。
未料刚轻声招呼“殿下”,立即遭花豹“哈”声粗暴打断,真不知该给什么表情。
——虽说姐连累你受了伤,但也算够义气、够担当吧?你这孩子竟然吼我!
夏暄见她现身于陋室,先一晚纷纭繁杂的梦境翻涌复至,逼得他双颊烫灼;眼见花豹凶人,他连忙摁下窘迫,柔声安抚“大猫”。
晴容驻足栅栏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殿下,小九在园内寻获两种香料和草药,调和后有镇定安神之用……兴许可供这小豹子减缓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