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翱帮不上手,屡屡提醒她们注意足下青苔滑石。
风声、花叶摇曳声掩盖了絮絮叨叨的醉话,夜月、春风拂去清泪痕迹,吹不散缭绕情思。
晴容·孔雀几经辛苦,总算收了屏。
因放心不下,她拖拽长尾,鬼鬼祟祟跟在后面,偶尔扑飞两下。
沿途仆侍或回避尊者,或好奇端量,无人阻拦这只来得稀奇的孔雀。
晴容展翅飞跃至枝头,亲眼看陆清漪陪同夫妻二人入积霞宫,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率先行出的竟是齐子翱。
他怔然望月,满眼感伤,最终在巡逻侍卫抵达前没入殿阁暗处。
而陆清漪许久未见人影,直至宫内渐趋安静。
温婉如她,想必留下作陪,悉心照顾。
风卷薄云,将夜色笼罩更深沉。
晴容孤零零眺望行宫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燃后又熄灭,一颗心也随之亮了又暗,以至于看不清深埋心底的种种情愫。
···
夜静更深,瞌睡中的绿孔雀从树上一头栽下。
与此同时,重云宫内的赤月国九公主猛然惊醒,捂脸翻了个身。
下半夜安睡无梦。
如若太子殿下没把东府里的猫狗兔狐带来,她大概能安睡半月吧?
犹记数日前,她道出那句“殿下的长兄并非因暴怒而星陨”,太子眉宇似凝了层霜;纵然她软言请罪,他亦未再多说……
想来,所谓的“另有要事请教”,已不那么重要了吧?
春蒐事务繁多,有祭祀、狩猎、宴会、游山等等,绝大多数的重任落到太子头上;他本有政务在身,自然无暇理会小国公主的琐事。
晴容长舒一口气。
日久时长,没来由的悸动会减淡,甚至化于虚无。
她和他,终将回归正轨。
不料翌日一大清早,有位中年女官已候在门外。
此人虽作行宫宫人装扮,晴容却一眼认出,对方是曾去赤月行馆送信的的崔姓女史。
崔内人名义上循例问候九公主起居饮食是否合意,暗地里则给她塞了封信,并小声道:“祭祀大典跪拜礼节甚多,九公主玉体欠安,若体力不支,可稍加休息……”
晴容一头雾水,唯唯诺诺应声。
送客后,她悄然展信,字迹穆若清风,笔笔暗透苍劲,虽未落款,确为太子亲笔,简单明了邀她午初至行宫西北角的书阁一叙。
晴容:……!
若没记错,大典仪程从巳初延续到午正,行宫内数千人将汇聚西门外拜祭祈福,而后入林设宴,下午巡视山林。
而太子竟敢在仪典尾声、飨宴之前,邀她到行宫偏僻角落私会?
倘若她以“身体不适”作借口,最后在隐秘场所遭人逮住,脸往哪儿搁?
他们不是“未来叔嫂”吗?怎么一次次搞得像男女幽会偷情?
口口声声说“无关风月”!背地里竟搞这套!还不止一回,把她当什么人哪!
难不成赤月国民风外放,令他产生“九公主性情奔放”、“可以随便邀约”的误解?
晴容怒而把纸条递至烛火上方,以熊熊怒火烧毁“约会”罪证。
但转念一想,作为储君的太子,遭受虎狼环伺,必定比她更在乎名声,比她更担心被抓拿把柄。若非真有要事,何必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相邀?
再说,此前数次肢体接触,大多缘于突发事件,除此之外并无过态。
念及他前几天彻夜不眠的辛劳,晴容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又软了。
···
因惠帝年初卧病,未能主持重大祭礼,这回宗室重臣同在,礼部便将祭天地与祈谷礼安排到一处。
仪式繁琐,既要经历迎神、行礼、进俎、初献、亚献、终献等,还需烧柴祭天、需埋牲口祭地,再祭四时、寒暑、水旱之神……
众人依照礼节进行九拜礼,太子一身玄色衮冕,立于惠帝右侧,稽首、顿首、空首等做得一丝不苟,仪容、仪表、态度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