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_作者:樱桃糕(126)

2020-07-01 樱桃糕

    崔熠略歪头,想一想,“还有旁的原因吗?”

    “他案上有未洗之笔,砚中微有余墨,那墨还未蒸腾干,应该是昨晚的,像吴清攸这种细致人,为何写完字未洗笔?关键,他写的什么?我未在案上找到他昨晚写的诗文,那箱子里最上面的是去岁在建州时做的诗赋。自然,他可能题在书册上了,但更可能是投进炭盆烧了。”

    周祈看一眼谢庸:“碳灰整庄,纸灰散碎,那炭盆中碳灰之上有些散碎纸灰,想来就是吴清攸写了又烧了的东西,兴许还有装砒·霜的纸包。”

    谢庸道:“不只这些,烧了的还有他之前写的一些诗文,应该都是与史端有关的,比如那卷《赋得长安城东观梅》。那诗文箱中的稿子近期在下,远期在上,是整理过一遍,又一起放进去的,其中未有与史端相关的只语片字。”

    崔熠点头,对,不是一个人说他们歌诗唱和过。整理与史端相关的东西,投入火盆烧了……他昨晚写了又烧了的字纸,想来是遗书了。

    “还有那兰花盆。他前晚突然把极喜欢的兰花拔了,其奴仆说,吴清攸拔兰花是因它‘长得不好,担不起兰谱上的名头’。自古便以兰比君子,吴清攸有几首兰花诗,隐见其以兰自喻。突然拔了兰花,怕是因为自悔做了不君子的事吧。”谢庸又道。

    “可他前晚拔兰花,昨晚自杀……”

    周祈冷哼一声:“做了亏心事,没考好,觉得这都是报应,就自杀了。临死要写遗书坦白,又到底怕带累家族名声,故而把遗书又烧了。”

    崔熠想想昨日在行馆西门见到吴清攸,他的神情如今品读起来,似是有些绝望惨然的意思。

    崔熠摇摇头,叹道:“这吴清攸杀了史端,又自杀……何苦来的!这帮子念书人啊……”

    周祈终于找到机会“挑拨”谢崔二人:“不要当着读书人说读书人。”

    崔熠不以为意:“老谢怎么一样?全天下像老谢这样的读书人能有几个?”

    周祈:“……”

    谢庸不理他们,只想着这“前晚”“昨晚”的时间,前晚,前晚……

    出了西门,崔熠让衙差们去查坊里的药铺子,确认昨日傍晚吴清攸有没有去买砒·霜,然后几人一起牵马往坊外走。

    谢庸在前天日暮时与周祈见到吴清攸的书肆前停住。

    “怎么的?”崔熠问。

    “我进去找本书,你们先回大理寺。”

    “哎?”崔熠有些无奈,到底纵容地笑了,这些读书人啊……

    周祈看看谢庸,没说什么。

    周祈与崔熠领着衙差带着证物骑马回大理寺,谢庸则站在书肆中吴清攸当日站的位置。

    谢庸看向那书架上层各书卷的书封,不由得微眯起眼睛,一卷一卷查阅起来。

    翻看了不短时间,他的目光终于定在其中一段上……透过那文字,谢庸眼前浮现出雪松掩映中的院子,几个士子的模样,还有昨日在西门口他们的背影。

    过了片刻,谢庸叹口气:“店主,这卷书,我买了。”    吕直坐在小酒肆中, 面前摆着一盘腌酸芹, 一盘羊头肉,一壶酒,芹菜和肉只略吃了一点,酒壶却已空了大半儿。

    吕直又给自己斟了一盏,一仰脖饮下。

    不远处几个士子正在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儿。

    “陈九,你今年定是能及第的,到时候可莫忘了兄弟们。”其中一个捶另外一个一拳。

    另一个歪歪身子, 笑道:“那是!我们这可是吃同一坛子鱼鲊过来的交情。话说令堂腌的鱼鲊如何这般好吃?以后我饮食不下、生病长灾的时候,肯定惦记着。”

    先前说话的叹一声,笑道:“我今科是不行了, 再考两年若还不行,你又授了官, 我就去你治下,开个店铺, 专卖鱼鲊。正堂上你得给我题词, 方便我与人夸口,‘这是贵人爱吃的’。”

    “陈九”听出朋友的沮丧之意,赶忙劝道:“何至于此?”又出主意,“今年圣人整寿,兴许会有制科。玉常,你若果真这一科不利,莫如赌一把大的,就留在京里考制科。你律法书念得熟, 今年常科未有明法,兴许制科会有。制科又有一样比常科好的,中了就授官,不似常科及第的,还要通过吏部铨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