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群也阴恻恻地道:“先前说某人欲对太子不利,我还不太相信,如今瞧来难怪啊,这是连太子身边人都买通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张洗马看看众人神色,心中叹息一声。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太子多年韬光养晦,苦心经营,贤明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谁又能想到他一旦出京,多年压抑的本性出猛虎出柙,竟像生生变了一个人?
嫖宿歌姬,内宅混乱,纵容妾侍,杀人灭口,这桩桩件件,哪件看着这不像面前这温良英俊光明的皇储所为啊。
再说就算是真的,为了朝廷颜面,也不可能当殿认下这指控。
但是,便是一死,他也要把这人的面目撕一撕,就当为了文大人,恶心这两人一把也好!
太子忽然冷笑起来:“这一段编得甚好。只是有一点孤不明白,既然西番王女受了委屈,为何至今一言不发?这是西番王女,孤可胁迫不得。”
张洗马默然,半晌道:“臣不知。”
太子一拂袖,厉声道:“破绽百出,漏洞遍地,竟然用这等下作罪名来构陷孤!”他转向皇帝,拜伏于地:“求父皇给儿臣一个公道!”最后几字,已闻哽咽。
皇帝看了他一眼,皱眉看着张洗马:“张钺,此指控事关重大,你可有证据?”
张洗马稍稍沉默,才道:“臣有一事,可为证据。”
“说。”
“臣心中倾慕,另有其人,又怎会对闻良媛心怀不轨?” “自然是有证据的。”张洗马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这是臣在回京路途上,买到的开墨堂刊印的近年来的诗词文章集。臣惭愧,里头有几首臣的旧作,其中便有……寄托情思之作。”
他微微垂下眼,脸色微微发红。
众人也不奇怪,张钺这样的大儒,一旦有诗词文章出来,就会被流传天下,而开墨堂会定期搜集刊印天下好词好文,收录张钺的诗词理所当然。
张钺将册子递上,皇帝翻看了几眼,赞道:“好词。”
又看了看时间,这册子是在张洗马随太子去西川之前刊印的了。
册子被众人传看,果然张钺那几首诗词,一反他素日忧国忧民之风,多以桃花明月寄情,描写女子情态,描写人间烟火,描写宫墙乱柳,写那女子当炉执炊的贤惠静美,婉转细腻,绰约有情。
若非心中有情,断不能写出这般婉约缠绵语句。
司空群淡淡道:“有种人,心思浮华,看着这个小娘子美貌,写几首词撩拨,看那个小娘子风情,又再动一番心思,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座的多是男人,自然都明白,大多拈须点头。
张洗马沉默了一会,终于道:“诸位大人,没看出来,我思慕的是谁么?”
皇帝怔了一下,又细细看了一阵,脸色忽然变了。
“臣之所以不敢言明,是怕毁人清誉。毕竟此女子其实并不识得臣,也不知道臣这一番暗中思慕。只是臣无意中得见,又久闻朝堂中她的传说。惊其才智,感其大义,心向往之,不敢或忘。”
众臣听着,脸色也渐渐变了。
这女子,既然能被称为朝堂传说,现在除了文臻,还有谁?
燕绝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你是说,文臻?”
张洗马肃然:“正是。”
燕绝沉默半晌,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手指一翘,心悦诚服地道:“好,好,服气!”
众臣看着他,脸上都写着“阁下大胆,阁下作死,阁下走好。”
谁不知道目下无尘的宜王殿下,视文臻为至宝,据说当初有人背后轻薄了文臻几句,都曾被他麾下那群名字乱七八糟的护卫当街乱砍,如今竟然有人敢当殿直诉倾慕文大人,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燕绝心情甚好,只要燕绥不高兴的事儿,他就高兴,也就懒得再说了,似笑非笑点着脚尖。
人群里,周谦微一皱眉。
册子的事,是沅芷的献计,沅芷也不知怎的猜出了太子那边可能会用女人来诬陷张洗马,遂建议张洗马写上几首情诗,然后由殿下麾下的能人拿开墨堂刊印的诗词文集来做手脚,将那几首词重新印了然后做旧,夹入去年诗集中,以备不时之需。他交给张洗马的时候本不以为然,没想到居然真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