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劳卡文却总觉得自己睡得并不安稳。
初春的宿舍里仍有暖气,白色的暖气片摸着烫手,可是他的宿舍里却是这样的冷,冷得呼吸间都能看出鼻尖冒出的白气。
厚厚的羽绒被盖在身上毫无用处,像是盖了一层薄薄的卫生纸,不知何处来的冷风一直吹在他的脸上。
宛如冰冷的丝绸。
房间里也很吵。
一开始,只是窗外、门外那些经过的学生们说话走路的声音。
可是渐渐地,他听不见那些嘈杂的人声,却依然觉得房间里很吵很吵。
有的时候,像是指甲划过床板,一下下,涩涩的,闷闷的。
有的时候,门口的地板上发出了淅淅索索的响动,像是……像是有人一下下翻看着他带回来的塑料袋。
房间里就他一个人,哪里来的别人呢。
劳卡文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想。
可是突兀的响声却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叮铃……叮铃……叮铃……”
劳卡文听见了铃铛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清脆。
像是昨晚他泡在木桶里,邓亘馨举着金光闪闪的小铃铛,在他面前一下下地晃荡。
劳卡文仍然躺在被子里面,身体却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宿舍,是谁在摇晃铃铛呢?
铃铛的声音停了下来,可是渐渐地……
哐……哐……
地板上也有了动静,让劳卡文想起每天晚上母亲做晚饭时切起土豆,清脆的刀锋落在塑料案板上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应该睁开眼睛。
可是身体里的一部分却在拼了命地叫嚣:“别睁开,别睁开!”
劳卡文面朝白墙缩成一只虾米,做了一万遍的心理建设。
“就算不是幻听,也有可能是老鼠呢,千万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慢慢睁开双眼。
却在眼前的白色墙壁上,看见了一双圆睁着的,血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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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卡文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从宿舍逃出来的时候,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整齐,只草草套了件风衣。
邓亘馨打着哈欠慢慢悠悠下楼,一脸不满:“我才刚睡了几分钟……”
可她刚一踏出宿舍门,就被惊恐交加的劳卡文狠狠地抱住。
“我相信你了!我相信你!”他浑身颤抖,吓得连声音都有些刺耳,“这次我也看见了!我真的是撞鬼了……”
他抱得那样用力,让原本还迷迷糊糊的邓亘馨终于回过神来。
“没事的,有我在。”
她第一次被人这样抱住,笨拙地拍拍他的后背安慰,贴着他胸膛的心口,突然间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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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卡文生平从来没有做过坏事,父母都是普通又富裕的中产,从小在宠爱中长大,一个姐姐两个弟弟,是最普通的一个人。
他看了十年功夫电影,坐飞机来到心驰神往的国度,下飞机不到两天,却遇上这样一件倒霉悲催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坐在温暖又满是人气的早餐店里,一人喝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
“我会不会死在这里?”劳卡文郁闷地说。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劳卡文把头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的。
“下飞机,我遇见了一个出租车司机,一路开到学校门口,是不是他有问题?”劳卡文努力回忆着来到中国后发生的每一件事。
邓亘馨咬着筷子尖,摇头:“那时还是大白天,应该不至于。”
“回到宿舍,我去食堂吃饭……”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