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这样,又能如何?难不成真要做那取而代之,在京城已经人尽皆知甚至被人站在家门口,百般喝骂的‘站’皇帝?
就算皇帝不说,且待李家一如既往,可李家就真能默默地认下了?并且毫无表示?还是说,要让李家真正地肝脑涂地,一家老小在哪天被新帝给满门抄斩,最后得个‘满门忠烈’,那轻飘飘的四个字?
李曙寰当初接过李家家主之位后,不得不将全家老小一块召集起来,在祖祠说了整整一个时辰,接着又被骂了一个时辰,才在还没咽气的老祖宗催泪同意下,举族辞官,搬迁出京,彻底远离中枢。
好在李家无愧‘桃李满天下’之名,即便辞官转商,依旧风生水起,不过十数年,便已经是林岳镇赫赫有名的‘财神李’了,就连前些年,那个太子微服,都曾亲自拜会过李家。
是太子来拜会,而不是李家出迎。
若非如此,彻底脱离中枢的李家,又如何知道太子微服!?至于后来所发生的事,让李曙寰一直耿耿于怀,于是便有了这么多年,对自己这个长子,不管不顾,任其从有望中兴李氏的中兴之主,变成了一个世人皆知的纨绔子弟。
可即便是如此,难道这便是一个李氏子弟该有的样子么?
“睡醒了没有!”
他一拍桌子,怒喝道,而那李家长子,则吓了一跳,先是一愣,接着便面色绯红,不知是羞愧,还是恼怒。
() “怎么了?爹?”
李氏长子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脑中暂时还沉浸在刚才的花天酒地中,此刻迷迷糊糊的,只想找张柔软的床,睡个痛快。
“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李曙寰看着这个寄予厚望,却成了周边数城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心中积攒许久的怒意似乎在今晚如何都压抑不住了。
“呃……子……丑时?”
李氏长子只能凭借自己的直觉,瞎猜道。
“我说的不是时辰!”
然而,他显然并未察觉到自己父亲的怒意,并且,也未察觉到父亲所指为何。
“孩儿知错了。”
被这一怒怼,李氏长子也略微酒醒了一分,虽还不知到底自己又做错了啥,但只要道歉,应该就没什么大错了,毕竟近阵子,自己还真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来,且李家的一些生意,自己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并未出过太大的差错,父亲并不是那种无故泄愤之人,所以或许自己真的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
他一边如是想着,一边低头。
“你知不知道,本朝边军失利?”
李曙寰见那长子低头,不由地心中一软,那股莫名怒气顿时一消而空,再回忆刚才自己那喜怒无常的模样,顿时有些意兴阑珊,看着这个长子,回想当年李氏风光的一幕幕,不由地又有些自怨自哀起来,一切说到底,不都是自己的错?自己的决定?才害得李氏彻底远离朝廷中枢?虽说当时李氏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不得不退,否则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可国之重臣,世代砥柱的李氏,却变成了一个士农工商中最次的存在,这让他这么多年,面对列祖列宗,没有过丝毫想法?
当然不可能,可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还不是只能隐忍,好就好在,至少那位没有赶尽杀绝,继续追究的意思,甚至还送来了一匾一牌,这在有心人看来,无异于是在为李家向天下人陈述一个道理,哪怕李家远离中枢,那也是功成身退,而非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孩儿略有耳闻,据说损失极大?”
李氏长子抬起头,看着那已经不再年轻,两鬓早已花白的父亲,不太确定道,因为李家远离中枢,为了更加确保万无一失的前提,便彻底断绝了一些与中枢有关的联系,许多姻亲或至交之间的书信往来,亦是只谈风月,书画,文章精义,而非国事。
至于那些暗中的眼线什么之类的,李氏更是半点都不敢触碰,可谓真正地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生意经的地步。
若非如此,他李家能不能完整地举家搬迁到此,并且还能在李府建成之日,获得那一匾一牌,还真是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