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青没有跟那人争执，对于这种人，他往日是不屑，今时却是已经没有那份心力了，意兴阑珊，或者说，心灰意冷。
他突然想起曾有一史书记载，国之将亡，有硕儒日夜提灯，有书生醉酒溺亡，有权臣投河，有佞臣高歌，有僧人依旧念经，有道人依旧敲钟……
还有不死心之人，浑浑噩噩走在街上，遇人便问如何救国。
他原以为这种事，只会在书上，只会是那一个个字里行间有着淡淡墨香的遥远故事，却如何都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我……”
他略微颤抖地发出了一个音节，才恍然发现自己口干舌燥得厉害，声音更是嘶哑得陌生。
他停下脚步，抬头四顾，视野中出现了一座酒楼。
若是在平时，这种地方他是绝对不会来的，哪怕是青楼，他去得都少，哪怕是应酬，或是附庸风雅，也有更多的去处，而不是这种嘈杂的是非之地。
可今天，已经不知多少次，他突然想要进去喝一碗酒，就坐在市井之中，哪怕自己如今还穿着官服。
他迈开脚步，来到酒楼，当他踏入门的瞬间，四周似乎突然亮了几分，同时，也安静了几分，旋即，是一切如常，只不过往日里那种高呼小叫，变成了更多的窃窃私语。
酒楼掌柜亲自从柜台后走出，迎接这他从未见过，却耳熟能详的贵客。
本来掌柜是想给对方安排一处稍微安静一些的雅间，可却没想到，对方执意要在一楼落座，没办法，掌柜只能在本就人满为患的一楼，寻了一处稍微干净些的地方，与人拼座。
当林长青坐下之后，才缓缓地回过神来，他的面前，是一位看模样不过而立之年的青壮汉子，穿着打扮均很一般，但胃口极大，一大桌子，竟然摆了不下十道菜，且还有两大缸酒在桌下。
看对方狼吞虎咽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自己，并且，这些似乎也全都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
“民以食为天，就是不知道，还能多吃几餐饱饭，多喝几场醉酒，多走几步山河……”
他自言自语，声音极小，本就没打算说与别人听，可那个宛如饿死鬼投胎的家伙，却稍稍停了一下，咽下了口中一大块蹄髈，喝了口烈酒，解了腻，开口道。
“老兄啊，咱吃饭就吃饭，能不能不要那么多愁善感，你这样很影响别人吃饭的心情的，懂不？”
() “啊……抱歉抱歉……”
林长青尴尬地道了个歉，刚才的满腹伤感，被这一打岔，气氛顿时少了许多，更多的竟是有些不自然地脸红，一时间对比那吃态当得起豪迈的青年，自己愈发觉得自己像个伤春悲秋的女人。
“话说老兄啊，你还没点菜呢，要是不嫌弃的话，先吃着？？”
青年汉子一手一只鸡腿，一只蹄髈，用下巴与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面前的大半桌菜，接着继续埋头狂啃，吃得满嘴流油，却浑不在意，伸手一抹，继续左右手开工，一手提筷，一手直接拿起了半只鸡，往嘴里塞去。
“不必客气，我其实也没多少胃口，就是不知为何，心烦意乱，才不由自主地想要进来，喝两杯。”
林长青抿了抿嘴，看着对方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不知为何，肚中原本还没多少知觉的，突然就饿得不行，可就如此直接吃别人点好的菜，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有些嗟来之食的意思，让他抹不开面子。
“嗨，你早说啊，来来来，先喝我的，咱们正好碰一个，你是不知道，一个人吃这么一大桌菜，还真有些不太好意思。”
青年提起那一缸子酒，几十斤重的玩意，看起来就好像轻飘飘的，毫不受力一般，酒水倒在一旁的酒碗里，丝毫不溅出来分毫，只可惜，林长青心烦意乱，并没有细想这一幕，抬起双手，连番推辞。
可最终还是抵不过青年递过来的酒碗，没办法，他只得半推半就地，与对方共饮起来。一来二去，酒桌上，自然而然就熟络开来了。
青年姓秦，自然就是到了晚上，没想明白头绪，却肚子先饿了的秦烨，这也并不怪他，实在是难得遇到一次正常一些的试炼，并且身上还正好有着一些通用的货币，才能买些东西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