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随着府邸内喊杀声渐熄,反而是铁甲之间的那种摩擦声以及那些井然有序的脚步声阵阵,王洛便彻底打消了见势不妙,逃跑会是躲藏起来的念头,主动寻了一个一看不是普通士卒的武将,投了降。
一开始他这投降,还有些忐忑,可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消息传来,他才无比庆幸,自己投诚得早。
而当他听到那大宗师逃遁时,以及那些小宗师伤人逃跑,还有那一个个死讯名单,他从愤怒,到害怕,最终到麻木。
忽然之间,他有些看不懂这个他混迹了半辈子的江湖,怎么突然间,似乎变得跟自己印象之中,有些不太一样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再无来报,他跪在地上,只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又仿佛那东西,从未属于过自己。
江湖,仿佛突然间远去,是一个非常非常遥远的词了。
() 对于林岳镇寻常平民而言,这一日,除了下雨打雷格外响之外,似乎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了。
当然硬要说的话,还有那被人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林府异变,以及那已经是事实的某座高楼被雷霆劈塌。
林府异变暂且不提,那被许多人看在眼中,倒塌大半的高楼,是整座林岳镇最高的建筑,这回遭遇,总算可以说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了。
但更多人喜欢称之为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只可惜,除了楼塌之外,这座府邸之上,却并没有死人,甚至连受伤都没有,相比起林府那边据说死了两百余人的触目惊心,这边就没让人太过愉快了。
柳府是林岳镇出了名的张扬跋扈,不仅是因为柳府祖上在这里世代为官,且还是那仿佛代代相传的父母官,更因为如今的柳府,据说出了一个认了郡守林长青为干爹的嫡次子,且还有过于那当年天子,共喝花酒的传言。前者当然是众人看在眼里的,可后者,却因为那林长青从未当众否认过,却让人难辨真伪,只是更多人宁信其有,故而对于柳府,便愈发的敬畏。
家凭子贵,哪怕两个儿子似乎是那扶不起的阿斗,且经常在外胡作非为,但有家族庇护在先,又有众多亦真亦假的传言在后,故而哪怕这两小儿一不小心闯下天大的祸事,最终也不过是花钱消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每一次有人抬着棺材出现在柳府门前,基本上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偶尔连雨点都没,以至于后来面对柳府两公子,众人都习惯了绕着走,绝不去触霉头。
这一年,柳府两儿一个而立,一个及冠,却依旧没有半点消停的意思,闯祸不断,以至于上半年是那大儿子被禁足在家,到了下半年就换成了小儿子。
这不,柳府大儿子刚被放出来,便偷偷拐了本该被禁足的小儿子,拉上了财神李的大公子,以及一帮狐朋狗友,出门玩乐,过了整整一月,才终于舍得归来,一回来,就又把那已经年过半百的老爹气得差点双腿一伸,撒手人寰。
以上这些,其实全都是小道消息,却被传得有鼻子有眼,在城内几乎世人皆知,至于其消息来源,却从未被人放在心中,反正无论真假,所有人都会把这些当成一个个乐子,且甚至还有以此教育子女的。
今日,是雨后却未出晴,反而依旧阴云压城的日子,空气中暑气不减,让穿着再清凉的婢女,也鼻尖冒汗,锦团凝露。
柳府后院,有一处独门独院的会客之所,占地不小,却从来不让下人进来清理打扫,只有家主以及两位公子,还有大管家,才有这里的钥匙。
庭院之内,其实并无奇特之处,四面高墙,正中除了一张石桌,数张石凳,再无它物。这会,已经有三人入座其中,正是柳府家主,柳正生,以及两位公子,柳书桓,柳明道。
柳家如今以及未来的主心骨,此刻围坐石桌,却并没有半点轻松惬意之色,反而一个个如坐针毡,汗流浃背。
直到一个人,终于姗姗来迟,他们才不由地各自在心中松了口气。
“柳叔,不好意思,最近事情有些多,来迟了。”
开口之人,语气平淡,语调更是平顺,似乎并无真的有太多的负罪之感,当然了,他的客气话,柳家自然知晓,却并未深究,不是没有,而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