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景坐在角落一席,看了李玄贞几眼,若有所思,起身朝他走过去。
“殿下。”郑景举杯,环顾一圈,“我记得文昭公主请婚的那晚,也是这样的宴会,她盛装出席,明艳无俦,各国使臣都在打听她是哪一位公主。”
李玄贞闭了闭眼睛,低头给自己倒了杯酒。
郑景无意味地笑了笑,转身回席。
满座文武朝臣喝得半醉,李德起身,指甲蘸酒,对着空中弹了几下,正要开口勉励将士,殿门外忽然传来一片骚动。
乐声戛然而止。
气氛霎时变得僵硬沉重。
众人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摇曳的烛光中,一道高挑的身影慢慢登上石阶,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之中。
是武艺全废的李仲虔。
他一身雪白长袍,瘦骨嶙峋,立在殿中,狭长的凤眸阴沉地扫视一圈。
众人不由毛骨悚然,心中皱起鼓点,视线落到他腰上,见他一身白衣,浑身上下没有佩戴刀剑,也不见那对让人闻风丧胆的金锤,悄悄吁出一口气。
一个废了的李仲虔,不足为虑。 死水一般的沉寂。
满室烛火晃动。
李仲虔迎着众人审视的视线, 一步步上前,脚步微微打晃。
戍守的金吾卫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拦住他, 纷纷看向主宴桌的李德。
李德喝得微醺, 脸庞有些发红,放下酒杯, 双眼微眯,望着面色苍白的李仲虔,没有做声。
金吾卫对视一眼, 留在原地,抬手握住刀柄,警惕地盯视着李仲虔。
在席的文武大臣面面相觑。
郑宰相沉吟片刻,叹了口气,起身离席, 提着鎏金银壶迎向李仲虔。
他面上带笑, 倒了杯酒递给李仲虔, 压低声音道:“文昭公主于国有功,可惜天妒红颜,她的这杯酒, 应该由你这位胞兄来喝。仲虔,文昭公主出阁前, 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最后一句话, 说得意味深长,是他的真心之语。
文昭公主已经死了,她用一桩婚姻换来母亲和兄长后半生的安稳, 李仲虔若是犯傻,公主不是白白牺牲了吗?
李仲虔却毫不领情,眼帘抬起,凤目寒光浮动,瞥郑宰相一眼,像在看一个死人。
郑宰相不禁浑身汗毛倒竖。
李仲虔直接越过他,踉跄着走向李玄贞的坐席。
李玄贞抬头和他对视,一动不动。
兄弟俩都生了一双凤眼,四目相接,一个麻木,一个阴郁。
东宫属臣跳了起来,拦住李仲虔:“卫国公,你的席位不在这。”
李玄贞摆手示意属臣退下。
属臣们皱眉对望。
李玄贞面色微寒,冷声道:“退下!”
属臣们只得退下。
李仲虔面皮抽动了几下,一掌拍向李玄贞。
惊呼声此起彼落,金吾卫飞身上前。
哐啷一声,李仲虔的拳头擦过李玄贞,整个人收不住势,倒在了毡席上。
金吾卫呆立当场,众人诧异地站了起来,看着挣扎着想爬起身的李仲虔,摇头叹息,目光带着惋惜和同情。
刚才他们都看见了,李玄贞并没有做出躲闪的动作,离得这么近,李仲虔居然没伤到李玄贞,自己还倒下了,看来李仲虔真的废了——他可是锋芒毕露、攻城夺地从不退缩的李仲虔啊!
东宫属臣再次上前。
李玄贞一个警告的眼神扫视过去。
众人双拳紧握,咬牙退下。
李仲虔挣扎着爬起来,重新扑向李玄贞,一拳砸过去。
这一拳没有多少力道,不过李玄贞依旧没有躲开,被打得轻轻偏了一下头。李仲虔继续挥舞拳头,他还是一动不动,拳头雨点似的落到他脸上身上。
李德一直注意着兄弟俩的动静,见状,眉头轻拧,示意金吾卫拉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