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丹古轻咳一声,视线落到瑶英身上。
缘觉忙道:“王,属下看过了,文昭公主没有大碍,也没有被震伤的迹象,可能是受惊晕过去了。”
苏丹古嗯一声,气息微弱,抬眸,扫一眼毕娑,道:“埋伏的人不止这一批,你先回王庭,别和他们纠缠。”
他看起来还很虚弱。
毕娑会意,恭敬应是,后退几步,朝缘觉使了个眼色。
缘觉起身走向他。
毕娑脱下身上最外面一层轻甲,里面赫然是一件和苏丹古身上一模一样的玄色衣袍。
他回头看着篝火旁的苏丹古,轻声道,“保护好王和公主。”
缘觉点点头:“将军去引开那些杀手,也很危险,将军当心些。”
毕娑一笑,朝他挥挥手,转身大踏步离去。
一个时辰后,上山的亲卫看到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连忙迎上去:“摄政王!”
山道间,身着玄色衣袍的男人迎风而立,一双碧眸,脸上疤痕狰狞,微微颔首。
……
缘觉站在山崖边,目送毕娑在亲卫的簇拥中朝山下走去,转身回到怪石旁。 雪崩过后, 风渐渐停了,层云散去, 露出湛蓝苍穹, 山峦巍峨耸立,宛若一顶巨大的银冠。
毕娑一行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缘觉回到怪石堆下, 怕昏睡的瑶英被冻着了,往篝火里添了些干马粪,搓了搓手, 抬头细看她的脸色,视线正好和另一道凝视的目光撞上。
苏丹古盘坐着,碧眸低垂,看着身旁的瑶英,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
虽然他眸中清清淡淡, 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只是随意盯着瑶英在出神, 缘觉却觉得他的眼神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摄政王不该有这种柔和的神色,他应当杀伐决断,无欲无求。
只有这样, 他们这些知情人才能分得清佛子和摄政王。
缘觉有些失神。
仁慈高洁的佛子和双手沾满血腥的摄政王是一个人。
从前,他们都还小的时候, 他和毕娑常常分不清佛子和苏丹古, 明明是同一个人,只是换了个身份,有什么分别?
他们年轻气盛, 骄傲,自负,认为自己是天底下对佛子最忠心的人。
后来,当他们看到被功法反噬的苏丹古时,马上就把他们当成了两个人。
他们爱戴佛子,畏惧摄政王。
面对佛子时,他们敬仰崇拜他。
面对摄政王时,他们小心翼翼,浑身紧绷,手一刻不敢松开刀柄。
久而久之,他们真的把佛子和摄政王当成了两个人。
殊不知,他们就是一个人。
身为佛子的近卫,对佛子忠心耿耿,眼看着佛子自小忍受痛苦折磨,他们尚且无法接受摄政王这一重身份,文昭公主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却能理解摄政王,相信摄政王。
文昭公主会不会真像传说里的那样,是佛陀送来佛子身边的?
中原和王庭隔着万里之遥,一个汉人公主居然能流落至王庭,因缘巧合,动人心魄。
这段缘最后会是善缘,还是恶缘?
缘觉忍不住胡思乱想。
篝火里发出一声轻轻的爆响。
缘觉回过神,褐色眼睛望着瑶英,张了张嘴巴,想起雪崩前的一刹那瑶英知道来不及逃走、果断紧紧抱住苏丹古时脸上的坚毅和平静,心中仍然震颤不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后,他看向苏丹古,干巴巴地低喊一声:“王……”
苏丹古眼帘抬起,淡淡地扫他一眼,一语不发,身上隐隐带着一种与身俱来的压迫人的气势。
缘觉下意识绷起腰背,心里一阵紧张,这才是他熟悉的摄政王的目光。
他改了称呼:“摄政王,属下和阿史那将军四处看过了,山上的杀手大多被大雪掩埋,只有几人逃脱,阿史那将军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们,他们服药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