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摩罗伽把书案挪回原位,抬眸看瑶英。
瑶英裹着毡毯躺下,小声解释自己方才的举动:“将军受伤了,我刚才听见你梦中在发颤,怕你出事,想看看你的伤……”
她掀开他的毛毯,看他身上是不是汗湿了,结果被他抓住手腕,挣扎的时候腿又被毯子缠住,卡在案几底下,他手上用力,她就趴在了他胸膛上。
这下她知道了,他身上干爽,没有汗湿,就是浑身冰冷,只有胸口有点温热。
昙摩罗伽躺回毛毯里。
“公主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瑶英道:“你刚刚回来的时候,我闻到伤药的味道了。你受了伤,得多休息,我不该吵醒你的,将军接着睡吧。”
昙摩罗伽嗯一声。
她不和他说话,原来是怕打扰他休息养伤。 拂晓时分, 营地里突兀响起一阵接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旌旗猎猎, 马蹄如雷。
瑶英猛地惊醒, 帐中光线朦胧,长案旁一道身影纹丝不动, 身上衣衫齐整,正凝神辨认远处传来的号角声。
片刻后,他垂眸看她。
“今天我要率领一支中军拔营, 毕娑、莫毗多留下照应粮草物资,押运辎重,公主留在营地,缘觉会过来找你,有事和他商量。”
语气严肃。
瑶英应了一声, 还未爬起身, 他拿起放在毯边的长刀, 拔步走出去。
“将军身上还有伤,别忘了换药,万事小心。”
瑶英裹着毡毯, 轻声嘱咐,睡梦中刚醒, 嗓音轻软沙哑。
昙摩罗伽脚步顿住, 背对着她,轻轻地嗯一声,掀开毡帘出去了。
但听营帐外传话声、脚步声、马嘶声、甲衣刀剑碰撞的沉闷声响此起彼伏, 听来忙而不乱,风声呼啸。
瑶英定定神,很快穿好衣裳起身,缘觉匆匆赶来,带着她转移到另一处营地。
山坡下的长道上黑压压一大片,朝霞漫天,士兵们肩披霞光,向北挺进,离得太远,看不清为首的将领的身影。
瑶英吃了些馕饼,处理记录分配战马的文书,毕娑的亲兵找了过来。
“指挥使无意间俘虏了一个小部落的散兵,他们想攻打喀克部,被喀克部围了几天几夜,指挥使活捉了他们,其中有两三百人是汉人,将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们,巴彦公子可否前去交接?其他人不懂汉话。”
瑶英立刻答应下来。
王庭行军雷厉风行,为防止泄露大军主力所在,对收押的俘虏严加看守,现在情势紧张,俘虏、流民、部落骑兵混杂着关押在一处,很容易爆发矛盾,必须妥当处理。她这些天已经帮着处理了好几桩纠纷。
瑶英带着亲兵赶到关押俘虏的营地,副将正在忙,见她来了,眼皮也没抬一下,指了两个小兵给她。
“一群汉人奴隶,阿史那将军何必费心?依我看,杀了省事。”
瑶英身边的亲兵脸色一变,她朝亲兵摇摇头,没有吭声,跟着小兵去牛棚。
“你们记住,这里是王庭,王庭如何用兵,如何定策,我们无从置喙。现在关押的这批汉人俘虏为北戎打仗,在王庭将领眼中,他们是敌人。”
出了营帐,瑶英小声提醒亲兵。
亲兵们心中一凛,恭敬应是。
到了牛棚,隔得老远就是一阵鲜血、秽物、粪便污浊腐臭的气味,牛棚地势低矮,俘虏关押其中,必须抬头才能仰视看守的士卒。
小兵站在牛棚前吆喝了几声,让士卒拉出几个汉人出来审问,士卒随手点了几个人,瑶英上前,拦住士卒,眼神示意亲兵。
亲兵俯视众人,朗声问:“你们为什么攻击喀克部?为什么替北戎人打仗?”
他一口纯正流利的汉话说出,汉人俘虏们呆若木鸡,一时间鸦雀无声。
瑶英站在一边观察他们的反应,注意到汉人俘虏们震惊过后下意识看向角落的方向,指指角落里的几个男人:“把他们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