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辛也的视线被那一件裴砚身上的白衬衣吸引了。
眼前的人,和当年那个穿着漂亮的黑色领结白色小衬衣拉帮结派殴打他孤立他,还骂他是学人精的怪物董千寻重叠在一起。
他太阳穴突突猛跳,但意识却清晰起来。他要撕开眼前这个和董千寻一样其实都是假装干净假装清醒的怪物的真面目。
他要看一看这一件白衬衣里面的怪物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好奇死了。
好奇得快要疯掉了。
为什么这么坏的人,反而穿这么干净的衣服,穿得还这么好看。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却慢慢伸长,像是蛇微微吐出舌信子,想要试探猎物一样。
他掀开了!掀开了他的衬衣衣角!
那白衬衣之下,漂亮的一侧腰,正如那一天体育课,他诱拐裴砚逃课时见过的一样,透亮,好看,仿佛浮着一层月光——像是他黑暗世界里,从天而降的一道光。明媚而干净。
怪物怎么会这么好看呢。怪物不可能这么好看。
董千寻是个怪物,但裴砚才不是怪物。
辛也忽然地清醒过来。他眨了眨眼,眼前微微堆积的温热液体被憋回去,视线重新明晰起来。眼前的裴砚不是那个小时候欺负他的董千寻,而是一个把校服外套披在身上的——世上绝无仅有的裴砚。
也许是辛也拉起他衬衣让裴砚误以为陈辛也还是很冷,于是他一边脱衬衣,一边温和的声线如同水滴落在钟乳石上,清晰而动听,他问:“还冷吗?要不我把衬衣也脱给你?”
久违的寂寞被忽然温柔地打破。密闭的自我世界里忽然涌入了一扇天窗。
辛也回过神,笔直地看着他。
“不用。”他拧巴着干涩喑哑的嗓音,轻声说。
裴砚像是为了避免一切辛也的尴尬,丝毫不强求,把衬衣穿回去。
“把校服拉链拉上吧。现在温度只有13度。”
“嗯。”辛也很乖地拉上拉链。
“走吧。”
“嗯。”辛也还是很乖地答应。他跟在裴砚旁边,好像把脑子给丢了。
裴砚跟他肩并肩地走着:“我们回学校去。”
“………………”
裴砚接着说:“事物总是要往相反的方向发展的,跌得越重,也能飞得越高。①”
辛也:“嗯。”
裴砚是个实用主义,他停下脚步,看着辛也,一字一句地讲:“要不要和我打赌?”
辛也对着他明亮的眼睛,“嗯?”
“我有个办法,能让今天的局面全部翻盘。”
裴砚不卑不亢,不讥不讽。他不说什么虚无缥缈安慰的话。他也不做什么难以承受的尴尬举动。他就是简单地提了个意见。
但他永远也不会提——就在十分钟之前,在街的对面,他看见了一个颓然地靠在墙壁上,赤|着瘦削而精致的上半身的男孩。
昏黄色的路灯光正好投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戴了个天使的光环。 沿路星河灿烂。
辛也一直到学校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到了。
一直到江右其带着小心翼翼表情,炸炸咧咧奔过来的时候,辛也才回过神。
裴砚低声解释:“我来找你之前,让右其在学校等我们。”
江右其有些不太笃定地看了眼辛也身边的裴砚,想向裴砚确定一下目前的情况。
也许是不想江右其想太多,也许是觉得辛也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刚刚的事情——裴砚没有对江右其做出回应——他向来是不会主动把自己的心思说明白的。
他只是神色坦然地问:“辅导教室里人还在吗?”
“嗷。都散了。反正没他们什么事情了,现在。”江右其说着还有点一脸骄傲的模样,“我给训了他们一顿——”他音量微微减轻,带着一点忐忑和不安看着辛也,“大佬,别难过了——我把他们当着陈学辉和老徐的面儿,臭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