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琛本以为这么想就释然了,但想到这竟然胸口闷闷的一阵发热,钝痛的有些想不下去。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初冬凛冽的空气,让自己不再气短,整理仪容走向国子监即将挂榜的影壁。他就算与清欢的账再怎么乱成一团,心绪再怎么难以安宁也绝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一点软弱,况且他今日还要打起精神跟穆家好好周旋。
穆云琛来得早这会儿还没放榜,但影壁前的人却不少,其中一个身体发福嗓门很大的胖子,穆云琛隔着老远就认了出来。
穆云琛心情不好,各种情绪郁积于心,在看到穆云珏的瞬间他眯起了眼睛:好啊,既然碰上了,不妨就送他一个“终身难忘”的礼物。
穆云珏今日穿了一件簇新的松花绿圆领华服,外面罩着防寒的深色万字花灰兔毛坎肩,周围围着几个惯于趋炎附势吹捧于他的寒门子弟。
仕子张参:“看穆五公子这气色,今日国子监的名额是势在必得啊!”
仕子李嗣:“诶,怎么能说看气色呢,要看才学,以穆五公子的才学怎么可能考不中,不要说中国子监,就是来年秋闱会试,那也是手到擒来榜上有名啊。”
仕子王武:“对对对,穆五公子国子监笔试写的那首诗我印象太深刻了,就是上回喝酒念出来给大家听的,那真是写诗意隽永意味深刻,大有诗仙白少陵的风范!”
穆云珏向来喜欢在这些吹捧他的仕子身上撒银子,对他们的马屁照单全收,得意的摆手道:“哪里哪里,这比诗仙白少陵却还是差些的,哈哈哈。”
张参:“那也比九成的读书人强去太多了!”
李嗣:“对对对。五公子将来必然是前途不可限量,我等将来就指望五公子提携了。”
王武:“五公子文采斐然仗义疏财,断然是苏东坡李太白等大家之流,怎么会不顾我等,定然是义字在先,千秋之后必成美谈。”
那些仕子一通彩虹屁吹下来说的穆云珏心花怒放,大笑道:“也不是我自夸,当日国子监笔试那诗词文章,真真是有如神助一气呵成,我可是整整提前了小半个时辰就交了卷子,那真是……”
“那真是文曲星附体啊!”张参上赶着把马屁接住了。
“呀,如此说来,岂不是要考个前十!”李嗣立即跟上。
穆云珏思量用穆云琛的诗词文章考中是必然之事,但要说考前十那还真不好说,他神情微微一滞道:“这,就不好说了。”
穆云珏自己心里还有点露怯,但吹捧他的仕子们却给他一顿好名次的实锤。
王武追捧道:“五公子,前十名那是必然的!您要是不自信,将那日笔试写的诗念出来,这里都是读书人让大家这么一听,好坏高下立见,也给您增增信心!”
穆云珏虽然剽窃穆云琛的诗词文章,但他也并非就一点才学没有,怎么说都是科举出身高官子弟,想来对穆云琛那日写的诗还是很有把握,这会儿也有心在众人面前长长脸,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要不,我就念一念?” “念念, 念念。”几个人一顿“好言相劝”, 穆云珏终于勉为其难的再次清清嗓子, 将那首七言律诗高声念了出来。
他原本就嗓门大, 又是有心让周围的人听到, 所以声音格外的响亮,确实引来了周围等榜学子的注意力。
距离穆云琛很近的地方便有一位身姿笔挺气质高华的青年,那通身的冷峻气度一看便是出身不凡。
他身后的小厮见穆云珏那群人大放厥词响声震天, 不禁鄙夷道:“什么乡野村夫的做派, 大吵大嚷哗众取宠, 还想考的国子监前十,真是癞□□想吃天鹅肉。”
那气度不凡的青年却严肃道:“做派是下乘了些, 但那诗做得却的的确确极好。细思尾联两句意味深长, 含义隽永,已有魁首之象, 连我亦是自愧不如。”
小厮一听惊讶道:“这么厉害!少爷这届乡试时可是京城解元, 稳当当的第一名, 若是连您都说自愧不如,那,那胖子岂不是真要占了国子监的魁首?以前可没听说过他这号人啊。”
青年哼笑一声, 冷峻的脸上显出些许嘲讽:“书家云诗如其人, 听诗中意境,作诗者当如谪仙临帆通透明睿目下无尘, 呵, 竟没想到能做出如此飘逸隽永之上乘好诗者会是这般油腻嘴脸, 可惜可叹。”